孙神医的家是巷子边缘,是唯一个有院子的房舍,虽然不大但其中还是种了一棵杏树。
这个点是午睡的时间了,孙神医躺在躺椅上呼呼大睡,阳光把杏树的影子拉的很长,孙亦和李星游两个人就在下面。
孙亦无事可做,观摩着李星游练功,说是练功却是毫无章法的拿着木剑乱砍,木剑在他手上是软弱无力,毫无观赏性可言。
孙亦有些想笑,方才看他如此神气以为多厉害,没想到是连入门都没入。
孙亦练武也有几年了,也算是有些发言权,虽然还未得到老余的认可,但指点一下这个小鬼还是够的,旋即他走了过去,“只有手臂发力挥砍的剑软弱无力,你可以试着从全身调动气力。”
“先是小腿最先发力,然后是膝盖和大腿,气力从下传导上来,接着就是以腰发力,拧动身形将气力转到手臂上,然后才是从肩到臂的发力,最后小臂和手腕发力,你会发现整个过程非常连贯,力量也是之前的几倍。”
李星游直到结束都没有插嘴,他对于孙亦的话将信将疑,刚想试试就听孙神医忽然说道:“武家入门的发力方式说的很对,但练剑跟这练刀的方法可不一样,练剑不靠蛮力,靠巧劲,南境东境用剑者多但精者少,剑这东西可不好学,还是换个学的吧。”
孙亦腹诽道:“这原来是练刀的手法,还以为是拳法呢,如果是这样,那么这样的发力方式也适用于刀,下次可要把‘倚东风’抢来使使。”
孙亦缓缓转过去看向孙神医有些惊讶,他敢确信那躺在躺椅上的孙神医不是外行人,显然他对练剑方面造诣不小。
江湖中,不管是修炼如何兵器在武家的发力方式也都是以拳法演变,根本就没有对各个兵器的精练,只有南境和东境的兵家才讲究这些。
这个孙神医能说出此法是练刀之法足矣看出不凡,因为兵家之人大多一生只用一种兵器,你若练刀对练剑之法是根本不会去多管,因为那样会影响自己刀风的走向,而能了解众兵器的,要么是绝世强者,要么是一个外行人有幸听说。
不管怎样,这个孙神医都是老前辈,说出些老余连提都没提过的东西,孙亦也算是涨知识了。
“那你说说看,练剑之法是如何?”孙亦故意说的傲慢无礼,想激一激他,自己也想听听看这练剑之法的奥秘。
“不说。”孙神医就像逗小孩子一般,胃口吊起来就是不说,旋即就呼呼大睡,是把孙亦的心思猜的透彻。
孙亦一阵无语,这么大的人了还喜欢卖关子,就跟老余似的,“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练剑,要先学会拳法才行,不能还没学会走就跑啊,有很多技巧都要慢慢来。”
“他这话说的对,先练拳打基础才对,不着急。”
闻言,孙亦没好气道:“你要想教自己来呀,好话都让你说了,搞得我很像个外行人。”
“不要。”孙神医转头又睡去了,把孙亦耍的团团转,激将法是一点用没有。
他们两个跟活宝似的把李星游晾在一边,李星游只是默默听着,他其实也是个向往江湖的少年,所以才会想要练剑。
刚好有两个会武功的人,他可不会白白浪费机会,旋即满脸崇拜的看着孙亦,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似乎什么都说了。
“好了好了,我可教不了你,一脉单传,可不能胡乱传授。”孙亦确实教不了他,只好婉拒了。
可李星游却是失落起来,就像丢了魂一般,他知道孙神医根本不可能教他,是认定孙亦了,这下是一点可能都没有了。
孙亦看他如此,赶忙补充道:“但是一些基础的东西我还是可以教你一点点的。”
闻言,李星游立即变脸,竖起了大拇指。
孙亦便在杏树下指点起了李星游,原本躺在躺椅上的孙神医却是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房间里,除了孙神医用来医疗的一张床外,下面还有一个足足有两米长的桦木箱子。
孙神医面露怀恋之色,将房门关闭,床也被移开,空荡荡的房间他轻抚着箱子,就像再次见到老友眼中更是不舍。
“吱~”
桦木箱子被打开了,里面是重重包裹的皮革,依稀能看出被包裹的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把剑,剑把呈菱形剑身是长条状,剑尖被包裹的最为严实从形状就看得出来十分锐利,此剑之旁还有两把短剑,剑柄极短剑身极长,很不协调,值得一提这两把短剑的剑尖并没有被包裹,红的鲜艳就像是血。
孙神医将两把短剑拿起,缓缓将缠绕的皮革褪去,猩红的刀刃拿在手中格外惹眼,他深深看了眼便轻轻一抛,两把短剑被看不见的内力托举漂浮在空中。
他手化剑指向前一挥,
“咻!”
短剑穿过墙壁刺开了一个小洞,旋即他手一动短剑又飞了回来,“久了不用剑法都要生锈了,一辈子下来也没个像样的传人,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封剑!”
“不过,还是见见这位老朋友吧。”孙神医将箱中长剑托起,“老朋友,我这就让你见见光。”
“咚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响起,孙神医跟做贼一般,手忙脚乱的把短剑包裹放回桦木箱子,又将床给移回了原位,给他吓得都出了冷汗。
“咚咚。”敲门声并未停止。
“来了。”孙神医抚了抚胸口这才开门。
敲门的人是孙亦,他见到孙神医才道:“额…老前辈,敢问尊姓大名。”
“我姓孙,大家都叫我孙神医。”孙神医一脸无奈,“进来吧,有什么事吗?”
孙亦坐下,也不知道从哪儿学的,随意的作了个揖,“我是来谢谢你为我包扎的,还有就是我要走了,来告个别。”
“走?你如何走的掉,现在整个北街都被翘刀帮封锁了,你可出不去。”孙神医打量着孙亦,前几天翘刀帮封锁北街就要求居民交出一个叫孙亦的人,现在北街的居民出入都是要被查身的,想走是不可能的。
并且这个人来的忽然,又有重伤在身,孙神医敢笃定他就是翘刀帮寻找的孙亦。
孙亦正想着有些手足无措,这时外面却传来声响,“里面的人都出来!”是翘刀帮的人来排查了,孙神医明了,不免有些着急。
这时,李星游也跑了进来,“孙神医,是洪刚来,他们来查人了。”
“星游,你带着他到地下室去,我来应付。”孙神医起身独自出去,将二人往屋内推去。
孙亦搞不清原由,问说:“我们为什么要躲?”
“他们都在找你呢。”
孙亦依旧不解。
李星游抹了下脸,无奈的只好停下,解释道:“两天前贺秋壤死了,翘刀帮帮主正在北街巡查一个叫孙亦的人,巷子里的人都知道是你,可最近翘刀帮巡查的紧,只得等风头过了再把你送出去。”
两天?自己竟然睡了两天,那么这两天就全是他们在帮助自己,不然自己早就被翘刀帮抓走了。
“你们为什么要帮我?”孙亦和李星游来到了孙神医家中得地下室,昏暗的环境下,什么也看不到。
“孙神医说,不能让为民除害的英雄绝后。”李星游打起火把,把地下室都照亮了,地下室前面是一条幽暗的隧道,不知道通向哪里,“走吧,翘刀帮的洪刚来知道这里,我们从这里到我家去,到时候查到我家,你再回来。”
“谢谢你,正式介绍一下,我叫孙亦。”
“我叫李星游。小哥,你可不要谢我,教我武功就好了,所以我也对你谢回来了,你可得教我练功啊。”
两人相视一笑,孙亦感觉自己遇到了一个有趣的人,不过武功是不可能教他的了。
很快,翘刀帮的人就把孙神医家翻了个底朝天,就连地下室也被排查了,好在二人走之前把隧道挡住了,翘刀帮的人也只好悻悻离开。
孙神医站在门口目送着翘刀帮的人离开,“洪刚来,下次可一定你再来啊,我看你能不能在我这里查到人,真是脏眼睛,快滚吧。”
带头巡查的是身穿劲装的男人,孙神医称呼他为洪刚来,刚刚从孙神医院中出来,他手底下的一个人非常不服气,“舵主,他都这样说话了你都忍得了,反正我是忍不了,真想杀回去给他身上捅几个窟窿。”
“对我们翘刀帮如此不敬,舵主你真的忍得了?”
“舵主这都只是放任,那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信服舵主你了。”
……
不服气的声讨此起彼伏,洪刚来忍着怒火,可他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够了!”洪刚来突然出拳给旁边墙壁打出了个窟窿,“姓孙的医术高超,帮主有意留他,谁又能保证以后不得病,得罪了他以后后悔还来不及,你们脑子是让狗吃了吗!”
“谁呀,砸我家墙,活够了吗?”孙神医推开门把砸墙的洪刚来吓得拔腿就跑,孙神医看着众人灰溜溜地跑了笑得四仰八叉,就跟看一群小丑般。
李星游家中听到声响之后,他们二人转移回了孙神医的院子,这次算是躲过去了。
孙亦却一直担心着老余,有些人嘴上不说牵挂,但毕竟一起生活这么久,不担心又怎么可能,老余也是这样,他也一样担心着孙亦。
这天过去的很快,孙亦教会了李星游最基础的拳法,这些也够他练的了,晚上李星游的母亲回来了,可孙亦并没有去他家,而是就在了孙神医的院子里,夜深了就自己出来练拳。
他不敢让别人看到,因为会被人学去,这可是老余的心血,他会像保守秘密一样,把棍法五拳隐藏。
……
西蜀,是多山之地,沂水县是临西部的最后一个县城,之后就是郊区了,还要翻过许多座山才能到达沙漠。
都已经入夜了,却还有一队马车从东门驶来,守城的兵士将消息传递回去,衙门和街道顿时灯火通明,是巡查使的队伍来了!
县令可不敢怠慢这皇上派来的巡查使大臣,即便是已经入夜熄火了,也临时召集了官员大摆宴席为其接风洗尘。
车队到了衙门口就停了下来,其余随行的下人让出了一条大道,火把让衙门口变得亮堂。
这车队里有两位官员,一个是大胡子的巡查使大臣,还有一个就是身穿官服看起很老实的钦差大臣,一个是下西部巡查,而另一个则是颁布皇上指令。
下了车,是穿着官服的沂水县的县令梁栋,他一脚谄媚带着地方父母官给二位大人迎了进去,这沂水县衙门有些破旧,街道也是如此,可梁栋摆出的宴席却是大鱼大肉。
声响惊动了百姓,每一个人看起来都很瘦弱,他们目光澄澈,虽什么都没说,但他们眼神中的渴望却根本藏不住,百姓以为苦日子到头了,盛京来的官爷一定会帮他们。
二位大人虽说看见了但全当没看见似的,默不作声地进了衙门。
“妈妈,我饿。”人群中一个小女孩拉住了母亲的衣角,捂着肚子,瘦弱的令人心疼。
那女孩的母亲慌忙无比,赶忙捂住了孩子的嘴,并且不断求饶,“大人,孩子无知,童言无忌,大人放过我们吧,我一定好生管教……”
衙门口的官兵暴跳如雷,见衙门关闭,根本不理会求饶,粗暴地就把母女俩给抓了起来,带去何处无人知晓,无人敢阻拦。
二位大人在县衙门与县令梁栋把酒言欢,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梁栋不得不把这两位爷服侍好,他们这一路西走,看似是奔着西部去的,但中途有许多地方官员都被查出问题,参了折子,梁栋一个地方官员可得罪不起朝廷命官。
这时,一个官兵来报,“大人,东城门又来了一个人,说是随行巡查使大人一起来的,要不要开门?”
梁栋看向这二位爷,两人都点了点头,他才敢下令,“快,把人请进城。”
“是。”
“梁大人,这次西行之路皇上催的可是紧张,我和高大人不敢耽搁,今日席散后就早些休息,明早我们去查了账就走,大人莫怪。”巡察使大臣坐着给梁栋作了个揖。
“古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怪你们什么啊,古大人和高大人心系西部百姓所以才着急赶路,我怎么会有怨言。”梁栋不卑不亢,这样的态度也让这二位很是舒心。
“这沂水县最近不是闹山贼吗?你梁大人是只字不提啊,你这让我怎么想,让高大人怎么想。”古大人是巡察使大臣,他一嘴大胡子抚的很顺。
闻言,梁栋吓得官帽都掉了,赶忙跪了下来,急声道:“臣只是怕误了二位大人的行程,不是有意隐瞒啊,恕罪啊大人,恕罪啊大人!”
“而且曾蒙山是两县交地,我们沂水县闹山贼,旁边凌水县也应该上报这件事,臣…臣以为大人们早已经知道了,就没有再提起这件事让二位大人分心。”
“看来梁大人还是一番好意,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可我怎么觉得你这好意挺假的。”
“大人这话从何说起啊?”梁栋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砰!”
古大人拍桌而起,把宴席都给掀翻,怒不可遏,大声斥道:“你梁大人可做的个好官啊!你当我老糊涂了还是听不到看不到,百姓都找到我头上了,山贼私掠名不聊生,你梁大人衙门里大鱼大肉可真不少,真是个大清官啊!若不是我一再逼问,你梁大人莫不是还要纵容下去。”
“你的官算是做到头了,来人!压下去!之后带回盛京!”
“你有什么资格罢我的职,你只是皇上派下来看一眼的狗,你不配!”梁栋还想垂死挣扎,可官兵已经到了他的后面,一举就给他制服,县衙门也安静下来。
一旁,静静看着一切的高大人站起来了,沉声喝道:“廖清河何在。”
“下官在!”一个秀气男子从其它席上出现,作揖之后跪在了高大人面前。
“即日起由你暂接沂水县县令事务。”高大人说完就走了,大概是回房去了。
古大人处理完梁栋就坐了下来,像是在等什么人。
“下官领命。”廖清河磕了一个头,旋即起身,吩咐着下人收拾衙门,“唤来沂水县其余官员,本县令有话要说。”
沂水县这一夜注定不平静!
廖清河话一说完便转过头看向古大人,“古大人,下官就先告退了。”
古大人昂了昂头,示意他可以离开了,可廖清河刚要走衙门就被踹开了,只见一位银发老者提着一个布包着的圆东西就进来了,他头戴斗笠,身形健硕,手上的布里还有血色。
“人头!”
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嘴,把刚要离开的廖清河给引了回来,他拔剑相向,质问道:“来者谓谁,擅闯衙门,你可知何罪!”
“小娃子,你拿着剑指着剑祖宗,怎么想的。”银发老者摘下斗笠,一双鹰眸展露无遗,如此锐利的眼神,廖清河也踉跄了一步。
“哈哈哈……”银发老者大笑起来,将手微抬,廖清河手中的剑就像活了般不停抖动,直到落地,“小娃子,你说老夫这手,值不值得你,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