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事上来说,周军攻打吴三桂,胜面极大,或许在实际的战事中,会有所出入,但是在最终的结局上,吴三桂想赢的几率,微乎其微。
无论是从国力,还是军队数量,质量,或是后勤补给,以及持续作战的能力,吴军都无法和周军相比,只是说,如果吴三桂降了,那么孟浚将会立刻控制川中,云南之地,而钱粮的损耗也会降到最低。
就在吴三桂焦头烂额时,方光琛终于赶回了昆明城。
吴三桂看到方光琛的第一眼,愣住了,只见方光琛面容憔悴,身形消瘦,和当初离开昆明时,那是判若两人。
吴三桂上前一把扶住方光琛:“廷献,怎会这般模样?”
方光琛苦笑摇头,不欲多言,挥手示意一旁的下人退去,随之附耳密谈,将京中所议,一一细述。末了,还叹气一声,“周军各大重臣,对王爷藩镇云南,皆持反对意见,且周王更是态度强硬,仿佛毫不在意我军是否归降一般。”
吴三桂闻言,沉默良久,始道:“孟浚其势虽大,然本王仍欲一战,以战迫和,让孟浚知道,想击败本王,怎么也要崩他一口牙!”
方光琛闻言,有些迟疑,片刻后问道:“王爷可有和军中诸将商议过吗?”
吴三桂脸色不好,语气不善的说道:“诸将皆畏孟如虎,军心不振,与孟争锋,无一人有信心!”
方光琛听到这,也叹了口气,缓缓劝道:“王爷,孟浚微末而起,犹如汉之高祖,明之太祖,此等人物,数百年才出一个,王爷与其相争,胜算渺茫。”
吴三桂听的一脸憋屈,但又无法反驳,只见方光琛接着说道:“如今诸将对上周军,皆无必胜之心,若王爷贸然与之争锋,一旦失利,恐追悔莫及啊!”
吴三桂怒道:“若这般几与羞辱无异的条件,本王若降,岂不是令世人耻笑!”
方光琛拱手而道:“我军先失襄阳,再失关中,如今王爷唯有手中六万军卒可为依仗,正所谓引弓未发,方为威慑,故,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贸然与其决战。”
说到这,方光琛停顿了一下,看着吴三桂,接着说道:“以属下之见,周王之意,或许在于试探。”
吴三桂愣了一下,急忙问道:“廷献之言,何解?”
“王爷如今手中尚有六万军士,川蜀之地,如今虽说贫瘠,可若王爷据险而守,则周军一时亦难轻易攻克,这皆是王爷的优势,而更为重要的是,若是王爷以如此广阔之疆域,及手中数万雄军归降孟周,若是周王真以如此苛刻条件对王爷,将来又以何收取李成栋,郑森!”
吴三桂听完,沉思许久,又站了起来,来回踱步,直看的方光琛有些眼花时,吴三桂才缓缓开口道:“廷献之言,颇为有理,孟浚之意,恐怕是在试探本王是否有二心而已,好,本王便忍了这口气,且看看孟浚是不是真的如此抠搜!!!”
方光琛听到这话,露出了一丝宽慰的笑容,接着说:“王爷英明。”
二人面对面坐着,开始讨论接下来的一些细节,以及出使人员计划,方光琛和孟浚的接触,只能说是大略上的方向,吴军各将的细节待遇,还需要双方进行谈判,吴三桂和方光琛二人彻夜长谈,直到天色微亮,方才散去。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历朝历代以来,统一的大势显现后,中原之地,只能有一个中原王朝,绝不可能容忍另一个割据政权与之分庭抗礼。
过完年后,林士奇遣部将王富贵,率军西行,收取肃州,周军尽得陇西之地,正所谓得陇望蜀,周军密探汉中之地各个通道的次数也更加的频繁。
就在林士奇和赵用平二人对进攻汉中的方略争论时,吴三桂正式对外宣布,归降孟浚,其布告行文至周军大营时。
诸多将领既欣慰太平日子更近一步,又叹息建功立业的机会又少了许多。
林士奇见到布告,也叹息了一声,战争的步伐,戛然而止,平定川蜀,云南,也从军事手段,转为政治手段,川滇一定,李成栋与郑森,恐怕也无需发大兵进剿。
而吴三桂亲书布告上,姿态也放的极低,一副任由孟浚处置的样子,绝口不提官爵,富贵之说。
“罪臣吴三桂,夙夜忧叹,痛定思痛,深感天下兵戈连绵,生民不易,不敢以私忘公,今于圣王在世,愿俯首称臣,甘受制驭,凡有所命,与不遵奉,庶几可免咎戾。
甲申之变,揆厥所由,咎在罪臣愚妄,以为借兵为先帝复仇,故而开关,不想竟致虏骑横行,荼毒斯民,累卵之危,莫此为甚,此皆罪臣之过也。
迨乎此时,回首往事,惭愧无地,深感圣王之明,容覆载之恩,予再生之德,荡涤旧疾,重开新路,罪臣誓死以报,不足惜矣,但有不法,予以斧钺加身,亦无怨言矣!”
古人云,圣人宽以待人,严于律己,而世上大部分的人,皆是宽以律己,严以待人,对自己的过错可以找到各式各样的理由来推脱,对别人犯的错,则大加指责。
吴三桂在布告将开关归咎于时代,将迎接多尔衮当做看错人了,是自己愚蠢,本意是借兵,没想到却给天下百姓带来灾难。
布告中除了明言降孟外,其余的大都是为自己洗白,姿态放的如此之低,吴三桂这招,布告明示天下的法子,还真让许多士人觉得他是迫于无奈之举。
而吴三桂归降,最先得到消息的是李定国以及永历君臣,永历帝闻讯,又喜又慌,喜的是吴三桂降周,肯定不会再即刻威胁到自己的安全,而慌的是,吴三桂一降,则天下九州,俱在孟浚手中,王朝鼎革,就在眼前。
永历帝闻讯,抚案长叹,泣涕而言:“太祖创业维艰,披荆斩棘,方得万民拥戴,拥大明万里河山,今孟氏之起,犹如大河东流,不可阻挡,朕孤家寡人,何以御敌?哀哉,哀哉!”
群臣环侍,皆低首无语,唯有叹息,是夕,屋中烛影摇曳,春风吹过,增添了几分凄凉,永历帝独自站在窗边,泪水模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