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宏麻了。
跑了一晚上了,现在到底是几点,他感觉天似乎要亮了。
上北下南,左西右东。
右手边的天空是暗红色,那右手边就是东对吧,那正好前方就是北,真是瞎猫撞上死耗子,给他走对了。
陈宏真觉得自己是有点神奇体质在身上的。
哥们,不能走到哪哪都出事吧?
别似啊,难道我才是柯南?
不能吧。
兄弟大三上也过完了,也不是小学生了,也没有无限的一学期,怎么着都和柯南不沾边,可是身边怎么老是有人遭罪。
呸呸,真不吉利。
他拖着岑仲时在雪原上滑了一路,然后血就流了一路,他两只手还被绑着,能拖着他走就不错了。
陈宏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岑仲时。
“这位哥,你别死,能不能先帮我把手上的东西解开。”
岑仲时觉得脑袋一片眩晕,慢慢睁开眼,看见是陈宏,手指一动,示意陈宏把手伸过来。
陈宏把手伸过去,岑仲时抓住了那绳索,解了开来。
他发出一声叹息。
“不用带我走了,我要死了。”
不是,别吧,又死?
陈宏蹲在他旁边。
“你就没有什么治疗药之类的?”
岑仲时说。
“我吃了。”
陈宏“哦”了一声。
岑仲时问。
“你为什么又回来了?”
陈宏耸肩。
“有人想改你的命,我需要你帮着我解掉绳索,所以我就回来了。”
“绳索已经解开了,你走吧。”
“你不为你师侄报仇了?”
“不是你,又何谈报仇?”
“有没有人说过你优柔寡断。”
“……我师父说过。”
“你师父?”
“是的,不过他已经仙逝了。”
“节哀,但是怎么感觉你们修者活得不是很长啊。”
“你不也是修者?”
陈宏从纳戒里面掏出两根长棍和一床被子,包成了一个简易的担架。
“你躺上去,我拖着你往北面走。”
陈宏累得发昏,但是那女人还在后面,又不知道这天机阁的人能挡她多久,先跑了再说。
岑仲时犹豫了一下,还是躺了上去,说了一声。
“谢了。”
陈宏就拖着岑仲时往北面一步一步走去,他的速度不快不慢。
岑仲时仰着头,看着天,天上的雪小了不少,但还是灰蒙蒙的一片。
他突然说了一句。
“你走错了,再往左一点才是北。”
陈宏沉默了一下,然后默默转了方向。
岑仲时感受着冰凉的雪,回答着陈宏之前的问题。
“修者之间纷乱不断,魔族又虎视眈眈,所以修者其实很多都活不长久,最后会死在边境上面。”
“怪不得,那没有不想去边境的,一直偷摸着活下去的吗?”
“或许有吧,但是我没听说过。”
“魏吟风说你以前很厉害。”
“我现在更厉害。”
“我指的是你的那些光辉战史。”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又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原因,又开始聊了起来,雪原很大,看不到边,有几棵光秃秃的树就这样耸立着。
岑仲时沉默了一会,又说。
“那时候年轻气盛,总觉得自己很厉害,但是魔族那些崽子我也是见一个杀一个。”
“人和魔族的积怨这么深?”
“……你到底是哪里出来的?”
“你别急,我是山里长大的。”
“……很深,而且魔族没有灵魂。”
“什么意思?”
“人有七情六欲,正恶好坏,但是魔族没有,他们是纯粹的恶。”
“哦,怪不得,他们很厉害?”
“很厉害,每次大战会死很多人,但还是人更厉害一点。”
“那其他那些呢,妖族,上古兽族啥的?”
“没什么大冲突,但和妖族偶尔也会有冲突。”
“哦。”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我真的山里长大的,你年轻时候杀了很多魔族的魔?”
“嗯,一百来只吧,就在这个雪原上,将他们杀了个干干净净,其实那时候我以为自己要死了。”
“怪不得,你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什么样子?”
“落魄大叔的样子,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大概能理解……人老了心境就会发生变化,意识到自己的上限之后就会变成这样。”
“我觉得是不会的。”
陈宏反驳了。
他的目光尖锐,像是有一团火,看向远处。
“我觉得是不会的。”
他又再次说了一遍,语气比之前更重,更加坚定,而那话语中似乎有一种力量,一种能够点燃内心的力量。
那是一团火焰,一团跨越了岑仲时人生三十多年的火焰,他那团已经化作灰烬的内心似乎又要被这火焰所点燃。
陈宏拖着担架“吱呀吱呀”地往前走。
“你不愤怒吗?”
岑仲时仰望着天空。
“愤怒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个竹简是别人放的,你觉得那个人所求是什么?”
“……和你有仇的人?觉得你说话太讨人厌了,所以想报复你。”
“你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比我想象中好,还有呢?”
“还有?我想不明白……”
“风雨阁觉得是我,风雨阁恨我,要杀我,杀了我,那么最后说不定是风雨阁和剑宗的血战。”
岑仲时沉默了,他觉得陈宏这话说得很古怪,但是又很有可能。
陈宏问。
“那你觉得是谁受益?”
岑仲时想了想。
“其他宗门的人?”
陈宏梳理着思路。
“风雨阁在大余北方对吧?”
岑仲时好像要明白了,看着那白雪纷飞的天空,突然清醒了不少,渐渐生出了冷汗。
陈宏说。
“大余北方就是魔族对吧。”
他说。
“为什么天道会死的是陶无殇,为什么陶无殇受的是剑气?”
陈宏的语速渐渐加快了。
“因为有人从中作梗,想要剑宗和风雨阁打起来,为什么那里写的是我的名字?”
他一边说一边解释,像是在理清思路。
“因为剑宗刚正不阿,秦婉莹是剑宗圣女,她绝不会做出不正之事,但是我不是,我只是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但我是秦婉莹的丈夫。”
他的声音在这雪原里面显得极为寂寥,声音被雪吸收,更加多了几分孤独的恐怖感。
“当剑宗和风雨阁打起来的时候,获利的不是其他宗门,当风雨阁疲于奔命的时候,大余北方就会失守。”
“而最大的赢家,只有一个,那就是魔族。”
“他们要趁这个机会进攻!”
陈宏说完这话,岑仲时背后生出了一身冷汗。
他甚至撑着身子,想要起来。
只听陈宏说。
“所以你不能死,我也不能死,任何一方死了,我们都没有办法解释清楚了。”
但是,有人要他们死。
无尽的雪原上,出现了几道黑影,他们的眼中,带着深深的杀意。
呼啸的冷风吹过,如刀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