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三针对胡克邪道:“克邪,我这次来到苦楝疃,是给莫老爷儿子莫勇壮看病的,这位莫大公子,身体羸弱,虚痨骨蒸,外寒内耗,病情有些特别,你跟我一起去看看。”
“是。”
胡克邪答应一声。当下拿着针囊诊箱,铁猴提着药壶,跟着白三针,来到莫大公子的房间里。
莫公子名叫“勇壮”,但是身子骨儿掐巴掐巴没二两,捏巴捏巴没一盘,身形枯瘦,皮包着骨,面色白里带黄,走一步晃三晃,两只手跟鸡爪子似的,二十几岁年纪,却额头有皱纹,
铁猴一见,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因为莫勇壮的模样,让他一下子想起叶冰玉那只名叫“将军”的小猴子来。乍见之下,莫公子怎么与那只猴子长得如此相像?
他一笑,倒是令莫公子有些疑惑,在和白三针施礼之后,问道:“这位仁兄,为何发笑?”
“啊,这个……”铁猴赶紧说道:“莫公子,说起来,我跟您一见就投缘,说原因呢……唔,可能是因为咱们俩都是瘦子,您看,我长得瘦,您也长得瘦,所以见到您的面儿,从心眼里就觉得亲切。”
“是嘛,咳咳,这倒也是。”
莫勇壮说一句话,便会咳嗽两声,说话也有气无力。
“白大夫,昨天您给我扎了针之后,胸口里反而更重了,一个劲咳嗽,昨天晚上,都没怎么睡觉。”
“没关系,”白三针道:“昨天那三针,是让你带引痰气,把积年的老痰,往外泻一泻,莫公子,你不用着急。”
胡克邪坐下来,给莫勇壮号脉。
“白先生,我看莫公子的症候,不但是虚痨骨蒸,而且兼有邪寒入侵,越到冬天,发作越厉害。”
“是呀是呀,”莫勇壮点头,“咳咳,就是这样,秋天以后,我就不敢出门,一见风,就要咳嗽半天,冬三月,最是难熬。唉。”
白三针也给莫勇壮号了脉,然后和胡克邪一起,研究药方。两个人在旁边“前胡几分,防风几钱”地讨论,铁猴听不懂那些医药方面的话,便坐在椅子上和莫勇壮聊天。
“莫公子,我有一个朋友,绰号叫‘将军’,长得甚是威武,从面相上来说,与您有几分相像。”
“是吗?我这身子骨儿,此生是与‘将军’无缘了。”
“别发愁,公子,白大夫医术很高明,他一定能把您医好,将来身体康复了,骑大马,跨长枪,真当个将军,也不是难事。”
“咳咳。侯兄,借你吉言吧。说实在话,我很羡慕你们这些身体强壮的人,你看,咱们俩都是瘦子,你却是身体康健,无病无疾,这多好啊。”
“唔,我倒是没怎么生过病。”
“咳咳,你平时可有什么保养身体的方子,有什么秘诀?”
“这个……秘诀么?倒也说不上来,小的时候,经常吃不上饭,饿肚子,给人当羊倌儿,夏天爬到树上逮知了猴儿吃,冬天在河里凿冰窟窿,摸鱼,有一回掉进去了,他奶奶的,冻得我骨头都直了,差点就冻死了……”
“啊?”莫勇壮吃惊地问:“你没作下病?”
铁猴一笑,“作什么病,不敢作病啊,生病了得吃药,我连饭都吃不上,哪里吃得起药?所以,不能生病。”
“唉唉,侯兄,你这也不能算是经验呀。”
“经验嘛,要说也不少,比方说,我蹲过大狱……这个就不说了。比方说,我给牙行当伙计,一天跑二百里地,然后还挣不着钱,老板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把我骂一顿,到了家里,媳妇也不满意,跟个母老虎似的,耍威风,撂脸子,我不在乎,屁,你们随便骂,侯某人只拿你们的话当放屁,不往心里去就是了,回到床上,呼呼睡大觉。兄弟,要想身体好,就得吃得下,睡得着。”
“咳咳,侯兄,你好令人羡慕。”
“我侯长福知了快三十岁,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羡慕我,莫公子,我觉得跟你越来越投缘了。”
说话间,门外进来一个丫环。
她朝着白三针行个万福,说道:“大夫,少奶奶问您有没有功夫,她有些不舒服,想请您号一号脉。”
“好的,我马上去。”
少奶奶,也就是莫勇壮的媳妇,因为莫勇壮生病,屋子捂得严严实实,满是药味儿,因此媳妇住在另外的房间。
白三针嘱咐了莫勇壮几句,让他卧床休息,然后带着胡克邪和铁猴,来到旁边另一间屋子。
铁猴一见“少奶奶”的面儿,登时喝了声彩。
好漂亮的一个少妇,面如桃花,眉目如画,身材窈窕,说起话来嗓音里带着甜味儿。
“白大夫,各位好,妾身麻烦你们了,给我看看,这几天老是身子不得劲儿。”
盈盈一个万福。
铁猴心里好一阵子感慨,这他奶奶的……算是什么事?
就莫勇壮那个模样,那副身架子骨儿,怎么还娶了这么个漂漂亮亮的媳妇儿?就算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可是这牛粪也太臭,鲜花也太鲜了吧?
古来有话,好汉无好妻,赖汉子娶仙女,真是一点不错呀。
……
莫少奶奶的目光望到胡克邪的时候,忽然张了张嘴,面上露了一丝惊讶之色,继而腮边涌红晕。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眨了两眨。
此时胡克邪正在给白三针准备诊包、臂枕,并没注意到少奶奶的表情变化。
白三针坐下来,给莫少奶奶号脉。
少奶奶坐在床沿上,伸着胳膊,一双俊目,又瞟了胡克邪两眼,然后又迅速移开。
……
白三针号完脉,并没说什么,而是对胡克邪道:“克邪,你来诊一把看,仔细一点,先不要下结论。”
“是。”
胡克邪依言,坐在凳子上,手指按住莫少奶奶的脉门。
铁猴在旁边看着,心里直痒痒,少奶奶的胳膊,白润如玉,肤色如脂,手指摸上去……那感觉一定非常美妙。
想想自己那个母老虎老婆,粗手大脚,脾气暴躁,动不动便发雌威,心里不由暗叹口气。
胡克邪闭着眼摸了一会脉博,脸上现出一丝惊诧之色,但是只是一闪而逝,很快恢复了平静,站起身来,冲白三针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白三针对莫少奶奶说道:“少奶奶感了些风寒,快入冬了,也算不得什么,我去给你配点散寒去邪的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