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家大哥闫继文,识文断字,能写会画,会吟诗作赋。就是不干农活,但凡有闲暇时光,就打着竹板走街串巷唱莲花落,那词都是现编的,看见啥就唱啥,他们管这种行当叫做花丐。谁都想听两句吉利话,所以比那些单纯的乞丐日子过的好,也能攒下一点散碎银子。
我认识的字都是他教的,我的兴趣爱好不在这里,是在树上,在河里,就是不在书本上。
我上树掏鸟窝,下河抓鱼,所有淘气孩子干的事我一样不落。
除了俺爷,我是谁都不怕。
有一天,闫继文带着我走在街上,突然他的眼睛一亮,指着一家门前新贴的婚联说:“小子,你看这联如何?”
我瞥了一眼,满不在乎地说:“不就是红纸黑字吗,有啥好看的。”
闫继文摇了摇头,开始低声吟唱:“红纸金字映日辉,龙凤呈祥喜气随。新嫁娘如花开艳,新郎君似玉琢成……”
我当时不服气地说:“这有多难的?我也会!”
我大哥抬手说:“那就请我家小神童吟上一首!”
我摇头晃脑的说:“新郎男的挺有钱,新娘女的怪好看,亲朋好友来喝酒,都别忘了随礼钱!”
大哥一巴掌拍在我脑门上:“学点好的不行吗?你打算抢我的饭碗了?”
他又问我:“想吃喜酒不?”
我说:“咱俩身上一个豆都没有,又不认识人家,咋吃?”
他从路边捡了一个破碗片,用一个石头块敲了敲:“我让你见识一下你大哥我的本事!”
他敲着碗来到办喜事的人家门口,在人群面前一边敲碗一边高声唱:“三棵榆树中得知门前,便知主家很有钱,房后弯曲一条河,头胎肯定生个儿,酒不醉人人自醉,全家都能过百岁…”
他越唱越起劲,中间都不带停的,来看热闹的人纷纷鼓掌叫好,主家也是乐不可支,非常豪爽地给我们拿了五个铜板,还邀请我们上桌吃席。
那顿饭我吃了个肚子溜圆。我开始知道有文化真重要,起码可以吃饱饭。
从此之后,我每天都跟着他走街串巷,走再远的路都不喊累。
闫继文开始教我识字念诗,他说这样才能挣到更多的钱,也能让我有更好的前程。
我并不太明白他的话,但我喜欢跟他学习,喜欢那种把字句变成歌声的感觉。
有一天,我们在路上遇见了一个瞎子,他拿着一个竹竿,一边敲一边唱:“天地之间有杆秤,那秤砣就是老百姓……”
我听得入了迷,闫继文却皱起了眉头:“这是哪里来的野瞎子,唱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却想:“如果有一天,我也能像他一样,走遍天下,唱遍天下,那该有多好。”
时间如白驹过隙,我跟着闫继文走遍了铜山县的每个角落,也学会了越来越多的诗词和莲花落。
第一次单独出门唱小曲能挣到钱的时候,我才十岁。
本以为我就可以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结果俺爷是坚决反对。说我们这是下九流的东西,说难听点,就是要饭的,终究上不了台面,我大哥脾气倔,都30岁的人了,总不能打他一顿吧!
反正我是被揍改了,再也不敢出去瞎溜达吃江湖饭了。
然后我就落到了二哥闫继武手里,于是又开启了一段苦难生活。
二哥从小练拳,农闲的时候,就跟着马戏团走南闯北耍把式。
俺爷说,学武能强身健体,将来也有个吃饭的家伙。
于是,我就跟着二哥闫继武开始练拳脚。
每天早上,天还没亮,我就被二哥从被窝里揪出来,先绕着村子跑一圈。跑完之后,开始扎马步、扔石锁,打拳、练刀枪棍棒。
二哥说:“要想人前显贵,必须背后受罪。要想出人头地,必须吃得苦中苦。”
我虽然不太明白他的话,但是我知道,如果我想像瞎子一样走遍天下,唱遍天下,就必须先练好武功。
于是,我咬牙坚持着,无论多么辛苦,都没有放弃过。
后来,也能跟着他们一起走街串巷耍把式挣点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