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车旁,宋毅瞳打开车门散了散热气,坐进车厢,里面的热浪灼得人烫屁股烧脚。
宋毅瞳发动车子,打足冷空调,正要唤树荫下的米栎上车,一转头,却听到一声“糟糕”,米栎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风一样往来时的方向去。
宋毅瞳把车门一合就去追。
“米栎,你去哪儿!”
米栎停住脚步,这才想起宋毅瞳,她回头喊了句:“我手机不见了,我去找手机。”
宋毅瞳追上去,一把扯住米栎:“丢了就丢了,别找了。到了市里再买一个新的。”
“不行。”米栎着急得直跺脚,“你别管我,你就等在这儿,我去刚才那家饭馆找找,肯定是丢在那儿了。”
宋毅瞳劝道:“真要是丢了还轮得到你来找,早让人捡走了。”
两人在车旁拉拉扯扯,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宋毅瞳手一提将米栎拎上车子。
“开车去。还能快点。”
米栎只好上车。
到了饭馆门口,宋毅瞳把车一停,米栎跳下车子,问了饭店老板,又问了门口摆地摊的卖人参果的老人家,都说没看见。
问了一圈,一无所获。
米栎只好又瘪着嘴坐回车子上。
“真倒霉。”米栎垂头丧气地把脑袋搁在窗户旁。
宋毅瞳摇摇头,拿出手机拨通米栎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了。”宋毅瞳看看米栎。
米栎无语地看着宋毅瞳,心里更不痛快,她恨自己刚才着急忙慌没想起来打电话。
如果早一点打,没准手机还找得到。
车驶回国道上,米栎还在耿耿于怀:“一定是刚才在门口撞那一下弄丢了的。我明明把手机放口袋里的。”
“你那是最新款的iphone,本来就招摇。”宋毅瞳本想调侃两句,“一会儿到了市里给你买台老人机,防盗。”
米栎瞪了宋毅瞳一眼,宋毅瞳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车子里的空气逐渐凝滞,本就不高的出游兴致在这一次意外中彻底败坏了。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车又行了一阵,还是宋毅瞳率先打破冷场:“米栎,手机有多次输错保护,数据会自动擦除的。你也别太担心了。”
可话还没说完,米栎就冲宋毅瞳吼了一句:“你烦不烦?”
宋毅瞳愣了一下,皱起了眉。
米栎虽然任性,但从未对宋毅瞳如此过。
米栎别过头咬着嘴唇,对着窗户负气道:“我想回去了。”
“回哪儿?”宋毅瞳松了松油门,转头看了眼米栎。
“回上海!”米栎赌气道。
宋毅瞳手一盘,车子拐了个弯直接驶进了应急车道。
车子停下来,双跳灯一闪一闪,发出咔嗒咔嗒的轻响。
两人皆不说话。
两人都是养尊处优长大的。
平日里,都是宋毅瞳让着,可宋毅瞳今天的火气也大着。
或者说,他整个人就像一座火山,从邢宥回上海的倒计时第一天开始堆积能量……
有这样的吗?
说是陪自己自驾游,车开出了那么远,过了三个省,离甘肃也不远了,现在倒说要回上海?
就为了一个手机?
到底是手机重要?还是二十年的朋友重要?
宋毅瞳一口喝干了塑料瓶里的水,看身旁的米栎,米栎虎着脸,谁也不理。
宋毅瞳越过车座,从后座上拿了挎包下了车。
他一脚跨出隔离栏,迎着戈壁滩蹲下,将挎包里的香烟拿出来,抽出一支点上。
他心里愤懑极了。
眼前群山环抱,越往西部走,高原丛山的景致越是开阔恢弘。
香烟的一缕烟气在风中刮散,长长的烟灰抖落下来。
宋毅瞳深吸了一口烟,烟灰又往前燃烧了一截。
他想到了自己二十年心酸的暗恋,他为自己感到憋屈,感到心疼。
然而,这一次,他依然选择让步,他将烟蒂捻熄在黄土地上,拍了拍膝上的土,站了起来。
他迎着风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微笑了一下对自己说“没事,没事,她说的都是气话”。
宋毅瞳一转头,看到米栎站在他身后,他的唇角刚勾起了一点儿,米栎将宋毅瞳的手机重重地砸进他的怀里。
“宋毅瞳,你到底什么意思!”米栎朝他吼道。
宋毅瞳整个人都傻了。
“米栎?”他惊惧地看着米栎。
那是他没见过的米栎,眼神中写满了对他的憎恶。
“宋毅瞳,没想到你是这种人。”米栎抖着嘴唇,“我那么相信你。”
她眼眶里含着屈辱的眼泪,却始终憋着不让泪水留下来。
“你为什么骗我!你说啊。”米栎说,“林先生根本就没有主动毁约,是你劝说林先生毁约的是不是!”
宋毅瞳哑口无言。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刚才的通话记录是林先生打来的。
五分钟前,米栎打算拿宋毅瞳的手机给邢宥打个电话。
两人虽然约定彼此不要联系,等回上海再说。
可米栎的手机丢了,情况有变,她只想告诉邢宥一声,怕他联系不到她,如果他到了上海,想让他打宋毅瞳的电话。
就在这时候,林先生的电话进来了。
他说:“宋先生,画作我已经收到了,很满意。”
米栎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她追问:“什么画?”
林先生说:“是小文吗?那麻烦你告诉宋先生,秦画家的这批作品我已经收到了,我很喜欢。假如秦画家有新作品,我会持续关注。”
米栎捏着电话,脑中如电光火石,她刹那间全明白了。
原来,宋毅瞳根本拿了秦森的画去和买家林先生完成了交易,然后再让林先生传真过来和米栎终止合同,他再用合同终止为借口骗她出去玩!
“米栎……”宋毅瞳蠕动着嘴唇,他有千言万语,可是在此刻一句话也解释不出来。
“宋毅瞳,你什么也别说了。”米栎看着宋毅瞳的表情,已无需再有什么回答,宋毅瞳的表情已泄露了一切。
米栎转过身,沿着国道一路往来时的方向走。
她的心里充满了哀伤。
午后的暑热褪去,戈壁滩上起了风。
狂风很快吹干了她脸上的泪,她苦涩地想:为什么连宋毅瞳也会骗她?他们是多么好的朋友,二十年了,二十年了!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学画画,她把他当哥哥。
他在她最需要的她的时候无私地帮助了她。
然而,一切,一切都完了……
“米栎!”宋毅瞳奔跑着拽住米栎的胳膊,“你听我解释。那是因为我不想你再画那些商业画作!”
泪水模糊了她本来的面目,米栎被拽得停下来,面无表情地看向宋毅瞳。
“敦煌!我为什么带你来敦煌!你想一想。”宋毅瞳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我想让你看看那些敦煌飞天,看看那些生动的壁画,看看那些上千年的艺术!你明不明白!”
米栎冷笑着说:“那是两码事。”
米栎看穿了宋毅瞳的把戏。
“到底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你知道是什么原因。”米栎残忍地揭穿宋毅瞳的心机。
宋毅瞳觉得整个人都被撕裂了,他红着眼眶,仰头哀吼了一声。
米栎甩开了他的手,往来时的镇子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