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歇在蒯家别院,临分别前,蒯越忽迟疑道,“元龙兄,咱们这般针对一女子,是否有失风度?”
陈登看他片刻,方笑道,“异度兄心软了?”
蒯越:“并非心软,是觉得有些,有些......”
陈登:“有些怜香惜玉?”
蒯越:“......我都没见过张祯,怜的哪门子香,惜的哪门子玉?”
陈登的声音带了一丝怅然,“张祯是美人,难得一见的美人。美在皮肉,美在骨相,更美在神韵,秋水为魂,冷月为魄。”
蒯越侧目,“那你还忍心?”
若不是带着欣慕的眼神仔细看过,又怎会如此感慨。
陈登黯然道,“可她不仅仅是美人,更是世家大敌!她若不倒,世家难存!”
若没有世家,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又算什么?
迫使关中世家分田地给招安的贼军,这事儿令他心惊。
表面上看,她这么做只是为了平息关中兵祸,众世家也被她说服。
可在他看来,这分明是一种不祥的预兆。
关中世家的田地能分,荆州的呢,徐州的呢?
再看那斗纸将,斗的是纸将么?
明明是世家!
对张祯了解越多,他越觉得,世家迟早会毁在她手里。
后来她又要收税赋。
初期,受损的是诸侯。
等降服诸侯,必然轮到世家。
方法都是现成且合理的,为了更好地征收税赋,以朝廷的名义清查户籍、田地,那世家的隐户、隐田还能隐下去么?
到时候,诸侯的獠牙也被拔了,世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若不想落到那等悲惨境地,就必须趁诸侯还未降,借其力,铲除张祯!
不一定要她死,退了就行。
本来,他是想借陶谦之力,徐州一些城镇也有大疫。
但陶谦早被张祯蛊惑了,虽从未相见,却对她心悦诚服,积极响应税赋之事。
粮还未收,就在安排运粮队。
因而他与父亲商议过后,来襄阳找到蒯良、蒯越,阐明利害关系,说动他们一起到刘表面前献计。
之后的一切,都如他预料中发展。
刘表不肯放弃到手的利益,很快就同意了这个计策。
现在,他只希望张祯好好待在长安,不要去汉寿。
因为他真的不忍目睹她芳华早逝。
——
“姐夫,陈登竖子不安好心!”
蔡瑁得知了那晚宴席上的谈话,找到刘表,语气忿忿。
刘表温和地道,“德珪何出此言?”
他续娶了蔡瑁的二姐,因而蔡瑁是他小舅子。
但又不是简单的小舅子,还是亲信心腹。
当年他单骑入荆州,得蔡家相助良多,这份情谊,他至今不忘。
蔡瑁皱眉道,“张祯若死在荆州,便是荆州之祸!”
陈登的计策,有一部分极为巧妙。
以汉寿之疫,破张祯的民望,逼她退出朝堂。
她一退,吕布如失头脑,不足为惧。
甚至还会被她所带累。
税赋之事也就不了了之,荆州之危也就解了。
但是,张祯万万不能死在荆州!
陈登竟然建议刘表杀张祯,暴露了他的险恶用心!
此事若真的发生,便是授人以柄,会来攻伐荆州的何止吕布,还有周边各大诸侯!
到时荆州烽烟四起,陷入战乱,朝廷也无暇再提税赋。
各州都得利,除了当出头鸟的荆州。
宛如被献祭。
牺牲我一个,幸福你全家?
他可没这样的觉悟,要死一起死!
刘表安慰道,“德珪莫忧,张祯不可能去汉寿。”
蔡瑁:“若是去了,绝不能杀!”
他也觉得张祯不会去,可在张祯身上,已经有过太多不可能。
吕后能临朝称制,还是因为身份之便。
张祯既非刘氏血脉,也非后宫妃嫔,却能凭着谋略站到朝堂,指点江山,不可小觑。
刘表:“她若去,治疫未成,不杀。治疫若成,不能不杀!”
蔡瑁:“......为何?”
刘表苦笑,“怎问起我来,你难道不知?”
蔡瑁张了张口,说不出话。
他确实心知肚明。
这事就如同下棋,双方都不动,便是无功无失。
可一方若是动了,还输了,另一方就是赢家,能占据输家的地盘和棋子。
输家若不想认,就只能不讲规则,掀落棋盘。
同理,张祯治疫若成,名望必定更高,以大疫为难张祯的刘表,则成了可笑的俳优。
张祯说一声税赋,刘表就得拱手奉上。
她不死,刘表难以立世,荆州世家也将深受其害。
为今之计,只希望张祯胆子小一点,被疫症吓住。
就算去了汉寿,也希望她不要成功。
见他一脸烦恼,刘表下意识压低声音,道,“真到那一步,派出去的刺客,便是徐州陈家的。”
陈登想利用他,他难道不能利用陈登?
吕布若想报仇,诸侯若想找事,请往徐州。
他也将义愤填膺,和盘托出此计来自于陈登,陈登则是受了陶谦的指使。
还将发兵徐州,谴责他们陷自己于不义。
非得扯上陶谦,是因为单一个陈家不够份量,承受不了吕布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