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宝镜川稻谷称重的人们陆续散去。
可以想象,皇庄大丰收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关中士族。
浮云道长的大名,必然也会随之传扬。
吕布与有荣焉,骄傲地道,“往后看谁还敢说神悦只会谄媚本将!”
这不是还会种田么?
种得还特别好!
张祯忙问,“竟有人这般污蔑我?是谁?”
她不是谄媚,是忽悠啊!
两者区别很大!
究竟是谁在败坏她名声?不可轻饶!
吕布:“......莫须有罢。”
但他没听见过。
只是他自己这么认为。
——“谄媚”还说轻了呢,神悦每天对他甜言蜜语哈哈哈。
张祯很气愤,“大将军下次若是听到,还请告知我!”
她倒要问问,她何曾谄媚吕布?!
她可没生谄媚的嘴脸!
吕布安抚道,“神悦莫恼,谁敢再说,本将治他的罪!”
张祯:“多谢大将军!”
两日后,派去霸陵县小河柳、新丰县鸭头岭督促收割的人回来了。
这两处也都丰收。
小河柳十五顷良田,共收获稻谷三十五万八千五百斤,亩产二百三十九斤,去年亩产是一百一十斤。
虽比宝镜川略低,也属正常。
鸭头岭却让众人喜出望外。
三顷小麦,共收七万九千五百斤,亩产二百六十五斤,去年亩产一百二十斤。
五顷稻谷,共收十三万四千斤,亩产达到二百六十八斤,去年亩产则是一百零九斤。
单以亩产来看,鸭头岭最高。
而且高得有点多。
张祯猜测其中必有缘故,请吕布派军士快马请来杏花庄的庄头钱栓子,以及几位课农司属吏。
先说了数据对比,大力表扬一番,又问他们有何诀窍。
几人都面色激动地看向年纪最轻的那个。
张祯记得,这人似乎叫卫成。
她去杏花庄时,就属他问的问题最多。
见大家都在看他,卫成很紧张,满脸通红,手足无措,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张祯觉得他是害怕吕布,以目光示意吕布先出去。
吕布假装不懂,和善地道,“你大胆说来,就算说错,也没有人怪你。”
卫成颤抖着拱手,“诺!”
在他断断续续的描述中,张祯总结出了重点。
鸭头岭之所以比其它两处亩产高,是因为做了两件事。
一是科学施肥。
对于种田,张祯只有部分理论知识。
因而她虽记得肥料的配方,却不知道具体施肥时应该施多少,什么时候施。
宝镜川、小河柳都是估量着来。
鸭头岭却在卫成的坚持下,先拿出一小块稻田、麦地做试验,找出最佳的量和施肥时间,才开始大面积施肥。
二是制作了一种肥料。
发动鸭头岭各庄,收集鸡蛋壳、动物骨头、不要的内脏、果子皮、烂菜叶等等,也不讲什么比例全部弄碎,再混和森林里挖来的腐殖土,埋在地下约一个月。
粮食灌浆前挖出来,薄薄施了一层。
卫成最后擦着汗谦虚地说,“能有效果,也是老天保佑!陛下、大将军、浮云道长恩德!”
张祯震惊,大写的震惊!
有科学施肥的概念已经是奇事,竟然还能弄出磷钾肥!
没错,这就是磷钾肥!
卫成不知道什么是磷什么是钾,也说不清其中的道理,可他弄出来了!
果然,劳动人民是最有智慧的!
那边吕布已在问道,“如此新颖的法子,你是如何想出?”
神悦能想出来,他不奇怪,毕竟是三清弟子,留侯之后。
怎地随便一个小民,也有如此才干?
卫成先道一声“惭愧”,接着恭恭敬敬地道,“不敢隐瞒大将军,这是祖上传下来的。”
钱栓子和另外几人证实,卫成的祖父和父亲都是极好的庄稼把式,伺弄的庄稼总比别人好些。
卫成也有些种田的小诀窍。
正因如此,大家才会在争吵过后听他的。
吕布称赞道,“原来是种田世家,失敬失敬!”
读书、习武都能成世家,种田自然也能。
张祯和陈宫、贾诩等人也大力夸赞。
卫成很不好意思,笑着笑着,忽然落下泪来。
“会种田又如何?祖父会种田,饿死了小姑姑,阿爹会种田,饿死了小民的阿娘和姐姐!小民会种田,可小民的长子,也于前年,饿,饿死了!七尺的汉子,养不活自己的孩儿!今年小民又有了个女娃娃,不想她饿死呜呜呜......”
钱栓子赶紧拉扯他,着急地小声责备,“贵人面前,你说这些做甚?”
贵人可不爱看他们哭哭啼啼。
卫成也知道不该如此,但想起饿死的亲人,艰难的生计,哭得难以自控。
含糊不清地道,“浮云道长说,说,比去年多收一斤,就让我等多留一两!小民就想用心种田,种得比去年好,多留一些!道长她说到做到,真让我们留了!大将军还给了赏钱!我娃不会再饿死!多谢道长,多谢大将军!多谢老天爷!”
这一番话,听得众人无不恻然。
霍红儿和半夏眼中含泪,半夏还掏出块手帕递过去。
——她俩虽然有了道号,但大家还是习惯于叫她们原名。
卫成不敢要,低头用衣袖胡乱擦脸。
张祯流泪满面。
吕布、陈宫、贾诩诧异地看向她。
这卫成的遭遇确实惨,他们也很同情,但也不至于悲痛到这种地步罢?
不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