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9章 困兽
这一日是上巳节的第二天,常容芳一心一意都在儿子身上,完全没察觉到头一夜的上巳节晚宴出了件大事。
多少人在那一夜无法入睡。
那一夜,宫中发布置得如天宫瑶台,火树银花,庆祝已到了年纪的皇子公主们可以择选佳偶。
及笄的公主和弱冠之年的皇子都可以择亲。
话是如此,但皇家的男子承担着皇室开枝散叶的责任,从十三岁就要开始选择合适的姑娘。
十六岁之前就要完婚。
李嘉与李仁都有妾室,正妻没着急选。
只有李慎早早有了王妃,却没纳一个小妾。
李瑞更是出奇,身边还没出现女子身影,也没听说喜欢哪家小姐。
不过他日常受太宰教导,也就不奇怪了。
这一年的上巳晚宴十分热闹,后宫有孩子的妃嫔都盛装出席。
朝中大臣家中若有已到嫁娶年纪的都可带着公子小姐来参加这次晚宴。
所以阵仗大得堪比过年。
凤药为着这次晚宴大忙七天,简直脚不沾地,要确定来宾名单以便排位子,确定食谱酒水,定用具,训练接引宫女。
事务多到不可思议。
后宫还赶制了一批公主皇子的新衣,专为这一夜做准备。
所以她一整晚都没在宴会中出现,而是在指挥着宫人有条不紊伺候来宾。
皇上这日格外喜悦,宫宴之盛大比起先皇更胜一筹。
大周比起从前先皇在时,也繁荣许多。
一切都朝他所希望的地方发展。
他目光在宫宴上扫了一圈,问小桂子,“凤药呢?”
“皇上看到的这一切,都是姑姑安排,她哪里得空过来?万岁爷可要唤姑姑?奴才这就去。”
“不必了,你去传话,她安排好不想参加就回落月轩休息,朕看她白天在英武殿都没精神了。”
“是,万岁体恤。”
他去传旨,走到宴会入口,却见人群一阵骚动。
只见一个丽人,美如神女下凡,连那璀璨的宫灯都难掩其夺目光华。
却是长公主驾到,她头上戴着一顶连小桂子也没见过的美轮美奂的花冠。
她气度逼人,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连皇上也被躁动吸引了目光,笑问,“谁来了?”
等看到自己皇姐,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
所有人看到李珺的瞬间都有片刻失神。
她实在太美,她的美一向带着攻击性,与娴静毫不沾边,美得轰轰烈烈,一如其为人。
这花冠是个专卖古玩的中间人拿来给她过目的。
一眼被她相中,这东西连她都没见过。
甚至可以进珍宝馆做为大周国宝。
这样的珍宝除了她这个姓李的,谁消受得起?
她试戴一下,对着镜子,十万银子没还价当即拍板买下。
归山对女人用的东西毫无兴趣,见了这东西觉得太过惹眼,不合适戴出去,留着观赏便罢。
他素来晓得长公主的脾气,这话就没说出来
宴会开始,长公主到皇上面前敬酒,李瑕似笑非笑调侃,“若选花魁,今夜当属皇姐。”
李珺得意,李瑕又问,“朕从未见过这样的花冠,皇姐哪里来的?”
“这可值钱呢,古董贩子为我找来的,花了你皇姐十万银子。”
李瑕一笑,“倒也不值这许多。”
“女人见了漂亮首饰哪能放过?我一见它就爱得不得了。”
两人说了没几句话,长公主被夫人们叫走,她实在是宴会之星。
李瑕突然感觉疲惫。
他曾微服出宫散心,那时正当宫中事务都不顺手,他心情低落,便由太监带着出宫玩耍。
那是他头次逛花楼,一眼便看到美艳不可方物的仙娘。
一夜风流,他差人打造这只花冠赠给仙娘,并打算得空还去找她。
只是国事繁忙,等他再次抽出时间,花魁已换了人。
仙娘自赎自身不知跟了哪个短命鬼。
后来他打听过两次,便罢了。
露水姻缘,没那么刻骨。
此时花冠突然出现,又让他想起和仙娘相处的诸多细节,她那时着实安慰到他。
莫非她如今过得困窘?如今她年纪应该也只和皇姐差不多,正是好年华。
李瑕提前退出宴会,由小桂子陪着在御花园散步。
远离宴会之所,遥望九洲池映着满殿灯火如神仙居处。
宴会中有一人在看到长公主后吓得魂都飞了,这人便是青连。
这只冠他怎么也不会忘记。
可是冠子怎么跑到这种场合?这不等于告诉满京城花冠的存在?
说不定花冠真正主人就在宴会之上。
最好的结局是——花冠真正的主人惹不起长公主这个权势滔天的女人,就此作罢。
他心中转着各种念头,从宴会中抽身出来跑去太医院找杏子。
妻子还在忙碌,她的勤勉让青连羞愧。
她是那么热爱手医术,想把自己毕生所学传承给宝珠。
青连喊了杏子一声,将自己在宴会所见告诉给杏子。
杏子同他意见一致,大约那人见冠子落于长公主手上,不敢声张。
这件事只凭运气。
“还有件更要紧的事。”杏子脑子转得极快,看向丈夫。
“这冠子素夏说收藏起来不让它再见天日,怎么就流出来了?”
两人都无心参加宴会,提前回了薛府。
等见了素夏才知府里困难成这样。
素夏为支撑开销,一直在变卖嫁妆。
三人当即决定一定要等到青云,问清楚究竟出了什么事。
青云一回房,杏子看他一眼便察觉到他背负着巨大的心事。
那沉重感将青云压得整个人笼在一团阴云之中,随着他进门,连房内的气氛都发生了变化。
“二哥究竟出了什么事,说出来大家一起帮忙。”
青云自己背着这个担子太久,见了弟妹反而愿意倾诉,他把自己所做之事所追随之人都说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跟的谁,只说自己见过一位夏公公。
“就算皇亲,能挖铁矿和人参的也不多。”杏子分析。
“身边跟着姓夏的太监一查便知,二哥早该告诉我和青连。一家人何苦隐瞒,明儿我就帮二哥打听,既是见不得光的事,恐怕那位贵人也得忌惮咱们家几分,扯穿了大家都不好过。”
青连则担心地问,“若找到了,又当如何?”
“简单,停工的损失由那位贵人承担。”杏子思路十分清晰。
“拿到钱便解散了商队,别干了。”青连苦劝。
青云一时没回答,杏子就知道青云的心早野了,不肯收手。
巨大的利润面前,谁又有这份定力。
青云担心的是加入生意的薛家子弟都安排到哪里?
只是得罪一个两个不打紧,这商队一解散,把整个薛家子弟都得罪光了。
给出东西容易,想拿回来就难了。
青连忧心忡忡问哥哥,“现在需要多少钱可以维持整个府里连同外面的开销。”
“怎么也要几万银子。”
青连着实吃了一惊,他没缺过钱用,但一下几万银子,他见都没见过。
“我只能拿出千把两,我们房头可支用的哥哥也拿走用。”
青连求助地望着妻子。
杏子长叹口气,这些日子她靠着刮徐乾和容妃弄来几千两银子,看来又保不住了。
“再这么下去,只能偷卖母亲的物件了。”青云如一个输红眼的赌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