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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叶,这破地方什么也没有,瞎耽误功夫,咱上去吧。”
丁鹤染边说边嫌弃地摸了一把井壁,虽然干燥却异常腻滑,两人下来就花了不少功夫,想上去恐怕没那么容易。
叶无咎置若罔闻,像被施了定身法,呆站在原地不动。
“老叶我说你……”
“闭嘴。”
丁鹤染臊眉搭眼闭了麦。
虽然四下黑咕隆咚根本看不清叶无咎的模样,但这两个字的威慑力却实实在在的拉满——通常只有在其特别专注地思索某事,且已经找到解题的蛛丝马迹时才会如此。
吓得丁鹤染大气也不敢出。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也没多久,只不过是他无所事事所以觉得漫长难捱。
“我也许知道这口井的秘密了。”
叶无咎终于开口,
“整个境主府就是一座巨大的法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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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我们遇到机关和幻阵无数,但仔细想一想,万变不离其宗,似乎都源自‘武侯八阵’。这八阵对应八卦,互为阵基,互为变阵,八阵可相互作用衍化成六十四阵,一一对应周易六十四卦。”
“而作为阵基的这八阵,本身就变化无穷。也就是《兵略纂闻》记载的“天覆、地载、风扬、云垂、龙飞、虎翼、鸟翔、蛇蟠。”
……
丁鹤染表情讪讪地挠挠头,阵法和机关术向来是他的弱项,每每谈及此话题都只有听墨汀风他们头头是道的份儿。
这会儿突然听叶无咎龙虎鸟蛇的说了一堆,丁鹤染心里直发怵,在黑暗中默默惦记了脚尖,生怕落满枯枝败叶的井底突然涌出什么“脏东西”。
“要不,咱先上去再说?”
“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最不喜蛇,万一不小心碰上你说的那个什么劳什子蛇阵,在这井里咱也施展不开不是?”
……
只听得黑暗中叶无咎轻轻叹息一声。
“老丁,你这不学无术的样子,比微哥有过之而无不及。”
“说《兵略纂闻》你犯迷糊,那《八阵论》里明确指出八阵为‘金、木、水、火、土、天、地、人’的八幻之法你总清楚吧?”
“嘿嘿……清,清楚吧?”
丁鹤染陪了一声讪笑,基本等于对这个话题摆烂了。
虽然看不到表情,但完全能想象此刻叶无咎对他的嫌弃。
“你……仔细听着,我只说一遍。”
“蛇蟠阵虽带个蛇字,却并非蛇涌缠人之意,而是指利用机关、地形、光线和环境来设幻阵,使其蜿蜒盘绕似蛇盘蟒踞,且其中多迷惑障眼之法,让人分不清利害与虚实。”
“蛇蟠阵中几乎是死路和断头路,全阵只有一条生路一个出口,并且出口随着武侯八阵的互相影响而变化无穷,便是有人侥幸逃脱后再入阵,即便循迹而行重走上次的路,那条路的尽头也绝不是出口。”
“要想出蛇蟠阵,需结合时辰和方位,以奇门遁甲之术起局,找出当下时辰里八神之一的‘腾蛇’所处的具体方位,并彻底避开。‘避腾蛇,走开门’,且无论遇到任何情况,绝不能走回头路。依此法,方能有机会破局。”
……
“不是,老叶,你非得在这个鬼地方给我开小灶吗?”
如此细致的“谆谆教诲”,让丁鹤染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只觉从下了这口枯井开始,叶无咎就有些太对劲,但又说不出具体是哪里的问题。
“呵呵。”
叶无咎冷笑一声,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枯井深坑里听着颇为突兀。
“不知是该夸你直觉了得,还是该骂你乌鸦嘴。”
“若我没有断错,从入井开始,我们已经进了蛇蟠阵。”
“啥?!”
丁鹤染一听急了,下意识摸向井壁寻找出路。
也不知这井壁是什么材质,似乎比之前更滑腻了一些,莫说蛇蟠阵有不走回头路的死律,就算没有,他也未必原路出得去。
这枯井少说有三十丈深,且非直上直下,中间多曲折纵横,意味着施术飞身而上不可取,轻易就会撞到嶙峋滑腻的井壁,无着力点保持平衡,必定要坠下来,只会摔得更惨。
思前想后,心里发闷,丁鹤染一拳锤在井壁上。
“老叶你是不是弄错了,这破井就这么大地方,咱都下来半天了,别说出口,哪有路啊?”
“别说大活人了,我看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要不咱给大人传个讯,请他出马来捞咱得了,一切先出去再从长计议。”
“你说境主府好端端的搞这么复杂做什么,就不怕自己人不小心掉进来?”
“不过这么荒败的地方,正常人根本不会来……”
……
面对丁鹤染的吐槽连珠炮,叶无咎并不理会,而是闭眼将手掌覆于井壁,以自己的水系法能释出一层层冰晶,虽然看不见,但他可以通过这个方法将枯井内壁快速“扫描”一遍,寻找可能的出口暗门。
只是此术极耗法力,他又有伤在身,充其量只能使用一次,一切看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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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过了三盏茶的功夫,丁鹤染率先收了法能,满脸的沮丧——他发现这破地方根本无法施展定向传讯。
不仅如此,他掏出手绢裹了银子以及自己的一件随身信物,试图用法术将其抛出枯井,好让巡逻的境主府侍卫队发现两人踪迹。
可事实是连这样的程度都做不到。
洞口明明无遮无挡,但就是有一层极强的气屏向着井下迫来,他以准乙级的法力术能,竟然无法穿透这层屏障。
丁鹤染叹了口气,靠着井壁一屁股坐了下去。
这下可好,不仅阮绵绵没找到,还把他俩给困在了这里——堂堂司尘府天罗和地网的两大统领,这事儿要是传出去,要多丢人有多丢人。
……
“老叶,我已黔驴技穷,兄弟这把能不能顺利出去,看你的了。”
“嗯。”
叶无咎虚虚应了一句,也靠着井壁坐了下来,方才的法术令其消耗巨大,他很是需要缓一缓,好在对于破局之法已经有了些许眉目。
“这枯井内壁通体用黑曜石制成,利屏障,性收敛,本身就是一件巨大的法器,难怪能阻挡此间向外的一切信息。”
“我方才施术细细过了一遍,井壁上并无任何暗门或者机关按钮,但是……在这层黑曜石壁之内,蜿蜒曲折,足足有八十一条小径。”
“其中一条,必通往出口。”
丁鹤染一听蹭地站了起来!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可以啊老叶,还是你有办法!既然石壁内有出口那还不简单,你挑一条路,我来负责开路!”
……
“没那么简单。”
“且不说这些出口都约莫在石壁内三丈开外,以你我之法力很难凿穿,便是有此法能也不可为。”
“蛇蟠阵千变万化,也许真凿穿了你会发现那里只是另一处石壁,依旧没有出口。”
“咱俩难不成要困死在这里?”丁鹤染更沮丧了。
“……我来试试。”
叶无咎边说边摘下腰带将两人的其中一只手捆在了一处,又让丁鹤染闭上眼,嘱咐他无论任何情况任何声音都不要睁开,只管亦步亦趋跟着自己。
做完这一切,他同样闭上眼,引着丁鹤染来到枯井的中心,捏诀行咒,按奇门遁甲找到了此时此刻这井中的“开门”方位,而后以北斗天罡步向着“开门”位前进——北斗天罡步纵横交错,难免在行进中会遇到“腾蛇”位,叶无咎便在此处转换步伐,使其角度永远冲着八门的“开门”位。
当然丁鹤染也同样如法炮制。
说来也怪,井底不过直径四尺,以他们的步伐间距,恐怕行不了半套北斗天罡步就要撞到黑曜石壁,可半柱香过去了,两人不仅没有撞到任何东西,还有一种越走越开阔的感觉。
隐约听到了淅沥沥的水声,丁鹤染闭着眼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一股像是雨后山泉水的味道。
“老丁,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