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进入下旬,圆圆特意告诉家人,大家庭改造已全部完工,中央空调试机效果非常理想,整栋楼房已是焕然一新,变动一点的格局看上去更加完美。原有的洁具件、插座件、灯具件等全部换新,窗帘和沙发也是如此,所有家具已重新修整上漆。
一家人随即回去参观。屋外重新粉刷一道墙漆,底层大理石墙和地面已清洗得干干净净,宛如更新。房顶的瓦红灿耀眼,一楼室内地面瓷砖因出现磨损,全部换上最好的瓷砖。琴房、舞蹈房、健身房已改为纯木地板,铺上崭新的绿色地毯。
建房时,戴志成坚持底层空间高度为4.5米,二楼三楼为4米。因此,中央空调管道安装,没有带来不良的视觉影响。江秋月的房间按原貌装修一新,暖气管换成不锈钢固定式,诗雅将第一架钢琴摆放在以前“家”的原位,弹奏钢琴重温美好时光。戴志如和洪姐感叹:只有来到妈妈房间,才是真正的回到娘家。
三个客厅相同的两张全家福,通过电脑调色打印成自然彩色,看上去如同新照。江秋月依然不同意再拍全家福,因为陈国华的离世,她不愿照片上留下痛心的残缺。
九月二十八日上午,全家人陪妞妞回了武陵源老家,顺便重游张家界、天子山、索溪峪风景区。怎知江秋月在十月三日下午坚决要回家,戴志成也不明其中原因。
次日下午,一家人搬回重新装修后仅通风两周的新家。江春燕和戴思华三口,还有怀孕的雨欣与孩子们继续住在付国雄家。晚餐后,江秋月的情绪波澜起伏,不时默默流泪,众人不明其因。她独自上楼,很快拿来一部戴志成以前的《战争与和平》,重新坐在餐桌处环视大家。
“孩子们,你们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江秋月边说边打开小说,取出里面一个老旧信封,将信封内一叠叠整齐的旧版10元币、5元币、2元币、1元币、5毛币、2毛币、1毛币、5分币、2分币和1分币拿出,有序摊放在餐桌上。
“35年前的今天这时候,你们爸爸饭后就踏上了创业之旅,这是他第一天收入一一99元5毛9分。整整35年,你们爸爸从一个小香烟摊起步,一步一个脚印建立起宏伟壮丽的森氏大厦。森氏大厦每一层楼,都包含着你们爸爸和伯伯的艰辛付出、血与汗的流淌、毅力与智慧的体现,我希望你们永远都不要忘记今天。
这钱我先暂时保管,若干年后,由你们其中的人长期保管。你们必须要将它一代接一代完好无损的传承下去,这既是任务也是使命。”江秋月严肃直视着后辈们。
诗雅含泪起身,说:“哥,我和安琪送你一曲《出埃及记》,以此颂扬我们森氏集团的摩西一一戴志成。”这曲新版更为动听的《出埃及记》,诗雅和安琪排练了很久,希望能在一个合适时候送给哥哥。此时此刻是再好不过了,只是遗憾不能以交响乐来演奏。
家里除了陈哥购买的那架三角雅马哈钢琴,又增加了一架德国恩斯特·克拉德尼三角钢琴,它们间距一米并排摆放,时刻散发出艺术的高雅。两人很快换好弹琴穿的宝石蓝长裙,坐在各自钢琴处,这并不是故弄玄虚,而是本能对艺术的尊重。
安琪开始了和旋伴奏,拉开《出埃及记》序曲。随着序曲的深入,诗雅铿锵有力、激情豪迈的主题曲震撼发出。众人热血沸腾,仿佛是一个个戎装待发的战士,随时策马奔腾直冲敌阵。雄壮的曲子牵引出戴志成的回忆,似乎又在猛蹬自行车冲向夕阳的余晖,宛如夸父逐日。
再次看到美华和嫂子华丽出现,看到陈哥微笑赞赏地看着自己,看到刘伯为他忙前忙后,看到干爹傲慢走近,看到龙老板摆着鞋地摊与他搭讪,看到洪姐关爱的眼神,看到春梅纯朴的到来,看到老虎忠心耿耿、坚守岗位。
第一场大雨再次袭来;第一场大雪密集飘落;第一次重感冒奈何不了自己。诗雅又在陪伴他身边看书学习,不在乎骄阳烈日、严寒酷暑、风雨大雪。又像看到老虎不顾一切的在夜里飞奔追赶自己,只是为了不分不离。
心里有了希望,有了爱,自然就没了苦与累的疲乏。家,永远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温馨,永远都有一份炽热的爱等待他的回归、、、、、、
夜深人静,给戴志成按完摩和检查完身体,江秋月才放心地躺在床上,这是她三十多年来的惯例。看着一旁昏昏欲睡的他,江秋月轻轻地将戴志成揽入怀中爱抚,呵护着这位最爱的男人,也是来世的丈夫。
“志成,我有70了,最多只能等你30年。再过两年,你就把一切交给彬彬他们吧,我想你能提前退休,再好好的陪着我。我现在愈加感觉好需要你,期望以后的生活每天能有你的陪伴。志成,我是不是又在拖你的后腿呀?”
“别乱想好吗?我希望你自私一点,都什么时候了?该自私了。”
戴志成爱抚着她的脸,江秋月依然是那么的美,容颜光彩照人,皮肤光洁如玉,她的美已经脱离了年龄的局限。
“志成,有些事情我想告诉你。我知道你很好奇,只是不过问而已。”江秋月有些伤感的喃语。
“说吧,俺洗耳恭听。”戴志成开始了孩子般的玩皮,江秋月顺势用细腻柔软的纤手捏了一下他的鼻。
“认识你之前,我经历了很多很多,心里有许多难言的隐伤。早在我和诗雅她爸结婚初时,他姐姐非常歧视我,认为我这个乡下人高攀了她家。
每次去婆家,她不是对我冷言冷语就是嘲笑讥讽,忍无可忍的我,终于在一次春节吃年饭时与她顶撞几句。从此,她再见到我,就视我为陌路人了。他姐姐就是个高中生,且相貌平平,就因父亲是厂长,眼光高得只看得见大树,二十八岁时才和一名技术员结婚。后来,那个男人无法忍受她的骄纵,两人在一九九二年离婚。
他弟弟不仅不求上进,心术也很不端正,常趁他哥哥不注意或不在家时,对我动手动脚。诗雅他爸去世才一周,他借口看侄女,进屋就将我按在床上想胡来。诗雅当时被吓得大哭,直到我竭尽全力打了他一耳光,这事才算结束。
我承认自己很漂亮,但也让我难以安宁。给诗雅他爸报账医药费时,当时的副厂长也是将我猥亵一番,若不是我呼救逃离,后果不敢设想。当时精加工车间主任也是一样,对我虎视眈眈。有天晚上车间加班,他将我叫到办公室说是谈工作,哪知我进门就被他强抱、强吻、强摸。逃离出来后又不敢声张,只得忍气吞声,带着胸口上一道粗红的划痕离开。
也就是这道划痕让我伤透了心!诗雅她爸当晚就发现胸口上的划痕,严厉质问我原因,我万万没想到哭诉完经过,他爸竟然挣扎起病弱的身躯,狠狠扇了我两耳光,大骂我臭不要脸。
他的打骂让我彻底明白,平庸之人怎么会有真爱存在,只有愚昧和伪装的占有欲,再就是畏惧强势的软弱无能。他可以努力支撑起病弱的身躯,但不是为我去讨还公道,而是让我的伤口更深更痛。我做过对比,若是换成你,你哪怕是爬也要爬到这些人面前竭尽全力给予对方一击。
从那以后,我对他的照顾逐渐敷衍了事,没了做妻子的责任。他发觉后不仅不反思,而是大骂我黑心婆娘,卖b婆,侮辱诗雅不是他的种。不到两周,他病恨而去。
他的死让我很悲痛!不是为他,是为我自己。想起他们家的人都是那副德性,也便释怀了。他死后,我仅在安葬他那天做做表面给他祭奠了一番,此后再也未去他的墓地,也没让诗雅去,因为已经没意义了。
九五年夏,我知道他父母已双双离世,也知道她姐姐离婚后患上了癌症,还知道他弟弟仍然是孤身一人、游手好闲。但我不愿帮他们,觉得帮助这类人一点意义都没有,就当不知道了。志成,你会认为我狠心吗?”
江秋月的故事让戴志成揪心,十分理解她这种绝望后的狠心。
“是的,但一个人该狠心的时候必须要狠心,当把善良给错了对象,那么善良也失去了价值。”
听了戴志成的回答,江秋月感动又欣慰。她转换了角色,幸福依偎在戴志成怀里,仿佛来世已提前到来。
森氏陈列馆开始了《风雨三十五年》的展览,所有森氏员工携家带口的去参观,游客也是蜂拥而至。从一九八五年十月四日晚,99.59元开始,按照详细年月日介绍森氏公司成立、餐饮、服装城、鞋帽城、糖酒公司、建筑公司、森氏江源机械制造、装饰公司、超市、广告公司的诞生与发展壮大,图文并茂加以实物佐证,让森氏集团发展史一目了然、活灵活现。
很多父母带着自己读高中、大学或刚大学毕业的儿女们参观完,马上就现场教育:“看清没?这就是创业,这就是做实业,这就是脚踏实地。多看多学这些有意义的东西,少受那些不切实际的神话影响。什么拍戏就是上千万,搞个什么融资就是上百亿,挖空心思上市就成了大佬,都是他妈的瞎扯淡。都去演戏唱歌,都去搞互联网商业,都去搞房地产,都去送外卖快递,科研谁来搞?农田谁来种?制造业谁来做?国家谁来保护?”
为激发森氏员工的读书热情和扩大员工们的知识范围与视野,森氏集团宣布,在三力森氏家园和工业区江源小区内,各建一座标准图书馆。每周二、四、六晚,为森氏大礼堂哲学讲课时间,并属于长期性。
三十五年过去,往日的点点滴滴依然是历历在目,面对巨大成就,戴志成毫无喜悦自豪,反而是失落深深。为一生混乱又毫无头绪的、不可回避的情感而怅然,为身不由己的感情背叛愧疚于江秋月。
假如上苍能开恩允许他和江秋月在一起,他愿意抛开所有所谓的荣华富贵。只要能和她在一起,任何代价反而是极大的恩惠。只是生活中没有这种假如,他只能迷信的去期待来世,但愿来世真的存在。
他决定了,这次一定要听江秋月的。两年后,他将与诗雅一同退出,再用三年时间,携同江秋月、柳诗雅游遍全中国、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