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也知道此事,但默许了大长公主的报复之举。
毕竟,他就算再厌恶隋羡之身上所带的那一半脏污的血脉,可隋羡之到底也是自己长姐的骨肉。
见他遭了如此折辱,他心中也是唏嘘的。
所以,年关脚下,他颁发了一道圣旨,封了隋羡之一个轻车都尉的虚衔。
甚至,还赏赐了不少金银下去。
隋羡之拿到这圣旨的时候,只觉可笑得紧。
这是什么?
补偿吗?
补偿他从此以后再也无法像一个正常男人一般生活了吗?
隋羡之恨,但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恨谁?
张卜今这个罪魁祸首,已经死在了母亲手上。
他就算将其挫骨扬灰,又有什么用呢?
他的身体,也不会再恢复如初。
而时冉,隋羡之也清楚地知道,这件事和她根本没什么关系。
他让人去查了那天的事。
时冉她的确是被府上叫了回去,她的生母张氏也的确是病症又加重了些。
她当时都已经喝醉了,结果被府上接了回去。
听闻,时冉回到府上以后,依旧醉得人事不省,还差点被迦南伯斥责一顿。
在那之后,时冉也曾给隋羡之来过几封书信约他见面。
可隋羡之那时候的情形,还如何能够与时冉相见?
那些书信情意绵绵,可见时冉对他的情意还未有更改动摇。
他唯一庆幸的,或许便只有情人引一事,未能被迦南伯府发觉。
否则,他便等于得罪狠了迦南伯府一脉。
这一切的一切,他似乎只能自认倒霉。
他先在那香炉之中做了手脚,结果自己的算计未能得逞,反倒阴差阳错,将自己陷入了算计之中。
隋羡之颓唐了许久。
一时间,竟是对万物都丧失了兴趣。
直到,三月初三,那场轰动全上京城的婚事。
柔嘉公主下降左佥都御史时冉。
二月之时,时苒的官职又调动了。
从原本的正五品考司功侍郎,调任到了都察院,担任正四品的左佥都御史。
这般升迁速度,可谓史无前例了。
不过前朝倒是未有多少非议的声音。
一则,这是驸马爷,也就是陛下所认可的自家人。
陛下对自家儿郎多加提拔,你还前去横加质疑,是觉得自己头顶乌纱帽戴够了吗?
另一方面,这位驸马爷也太能折腾了。
陛下把他调任到了都察院,也是一种保护。
去年岁末的官员考评之事,这位考司功侍郎,一连串终评了数百位官员的评定为不合格。
这下可是激起了朝堂的轩然大波。
不少人上书弹劾。
可偏偏,这位不过正五品的时大人,直接在朝堂之上,一桩桩一件件回击了这些弹劾。
考功司评定的这些下等及下下等评价,居然全是有据可循的。
最可怕的是,这位时大人记得这数百位官员每一位的错处。
哪一位,是因为贪污受贿被评的下等。
哪一位,是因为草芥人命被评的下等,这人命官司的来龙去脉又是如何。
……
一桩桩,一件件,条理清晰,罪证明确。
说到最后,甚至不少人冷汗都下来了。
他居然能记得如此清楚?
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对应得毫无错处。
那场弹劾,最后还是圣上出面宣布退朝,方才保护了许多人掉在地上捡都捡不回的面子。
这一事之后,几乎所有人都达成了共识。
这位时大人,太锋利了。
几乎没有人可以直撄其锋。
但此事一出,也难免有不少人记恨上了这位时大人。
只藏匿在暗中,等待时机,将其一击必中。
但很快,圣上的调令便下来了。
时冉,被调任到了都察院,担任正四品的左佥都御史。
都察院主掌监察、弹劾,拥有“大事奏裁、小事立断”的绝对权利。
开国圣上更是曾经亲言。
“凡有政事背谬,及皇宫大臣有骄肆侵上,贪酷不法,无礼妄行者,许都察院直言无隐。即所奏涉虚,亦不坐罪;倘知情蒙蔽,以误国论。”
都察院,是陛下监察百官最锋利的那把刀。
而如今,陛下把这位刚刚得罪了百官的驸马爷调任到了都察院,那不是明晃晃的保护吗?
要知道,都察院的左都御史,那是二公主的驸马爷。
这两个皇家女婿凑到了一起,这岂有不互相帮衬的道理?
这陛下,就如此偏爱这时冉?
陛下当然偏爱。
这些时日,陛下可谓高兴得不得了。
时冉,实属他登基这么多年以来,遇到的最合心意的官员。
无论自己想什么,要干什么,时冉都能够想在前,做到最极致。
最关键的是,他够锋锐。
那锋芒,几乎将满朝文武都割了个遍。
圣上就是喜欢如此的官员。
有能力,但又不与其他官员过从紧密,进而结党营私,威胁到他的皇权。
这几个月看下来,圣上是对这个准女婿满意到了极点。
这些时日,他不光在皇后处歇的日子多了起来,就连柔嘉的生母平婕妤,都被他连晋升几阶,直接封为了平妃。
一方面,的确是为了让柔嘉出嫁时更有地位。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抬时冉的身份。
毕竟,同是公主,这婕妤所生的公主,同一个妃位娘娘所生的公主,这可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平妃自然是感激涕零,只是她一向老实恭顺,即便成了妃位,也日日去给皇后晨昏定省,从无一日缺席。
皇后也满意平妃如此,自然给柔嘉的陪嫁,也都用心置办。
故而,这场婚事,可谓轰动了整个上京城。
涌动的人群比肩接踵,个个伸着脑袋,想看看这场盛大非常的大婚。
蜿蜒数十里的公主仪仗,让几乎围观的每一位百姓,都见识到了皇家对这场婚事的看重。
时苒身着红衣,骑着一匹白马,走在仪仗的最前头。
出尘俊逸的容颜,映着那热烈的红,都多了几分脱俗的意味,也让不少两旁阁楼之上围观的妇人小姐都看直了眼。
这位驸马爷,竟是如此俊秀的人物?!
很快,众人到了公主府外。
公主府外,宫里派来的礼仪官已经在等候了。
时冉利落翻身下马,走到那繁贵富丽的马车前。
车门已经被轻轻推开,上头雕刻的牡丹图样在满目的红映衬下,更显华美靡丽。
“请公主下辇。”
时苒的声音,惊醒了马车内紧张的宋微兰。
她轻轻吸了口气,起身朝马车外走去。
红色的锦毯一眼望不到头,可锦盖下,宋微兰只能看到那小小的一片。
她轻轻将手放在了时苒的手心,交托了自己的全部信任和未来。
从此以后,她就是这人的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