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苒和柔嘉公主的婚事,定在了来年开春的三月初三。
毕竟是公主成婚,礼仪繁重,一点儿都马虎不得。
而时苒直到年关脚下,都未曾再见过隋羡之一面。
隋羡之不光是没来找她。
那日之后,这个人仿佛从上京城消失了一般。
春山里也关了门。
静安大长公主更是以养病为由,闭门不出。
这些时日里,上京城唯一的风波,大概就是那位曾经的三甲进士张卜今,酒醉失足坠河,溺死在了河水中。
结合前段时间他糟污了无辜少女一事,不少人都觉得这是报应,私底下无不拍手称快。
唯有时苒,她猜到了一切。
看来,隋羡之倒真是在那张卜今手底下吃了不少苦头。
大长公主府内。
静安大长公主站在隋羡之的院落外,看着几乎没动几筷子又被端出来的晚膳,长叹一口气。
“公子今日又没有胃口?”
婢女垂首恭顺回道,“是,大长公主殿下,公子还是说没什么胃口,略劝上两句,公子便有些生气。奴婢们便不敢再劝了。”
大长公主也知道,这事不是为难她们这些奴婢就能解决的。
摆了摆手,示意人退下。
她缓缓踱步到门外,轻轻敲了敲门。
“羡之,母亲能够进来吗?”
屋内一片寂静。
过了片刻,里头的烛火竟然全都熄了。
一个小丫鬟战战兢兢走了出来。
“大长公主殿下,公子已经歇息了。”
苦笑一声,大长公主扶着自己婢女的手,缓缓离开。
哪里会歇息的那么快。
不过是不想见自己罢了。
婢女见自家公主这伤心难过的模样,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慰。
毕竟,发生在公子身上的事,实在是太过打击人了。
那日太医出来后,大长公主一瞧他那垂头不敢看自己的样子,便知道不好了。
“我儿性命可保住了?”
如今,大长公主只这一个请求了。
所幸,太医立刻点了头。
“公子性命无忧。”
大长公主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要保住性命,那便一切好说。
可接下来太医说的话,还是让她大惊失色。
“公子虽然性命无忧,但实在是伤势过重,微臣已经为其用了上好的伤药。但那处位置,实在太过隐秘,恢复起来怕是时日长久。且公子此次伤得太重,日后是否还能有子嗣,怕也是难说。”
太医还有些话没敢说。
这隋羡之日后还能不能人道,怕是都不好说了。
张卜今本就酒醉,又闻了那情人引,药性激发到了最极致,几乎是丧失了理智。
中途,隋羡之是恢复了神志的,可硬是挣脱不开,最后硬生生痛昏了过去。
刚刚太医查看过了,隋羡之的身上,咬伤、烫伤、甚至撕扯的伤口,比比皆是。
这些还算小伤,可那隐秘之处的伤口,即便最后好了,日后也是无法如常人一般了。
静安大长公主许久都未曾说话。
良久后,她方才沙哑着嗓子道,“多谢太医深夜前来诊治。我儿此次遭难,还请太医为其保守秘密。”
说着,还不忘示意婢女,为那太医送上了一个小巧的荷包。
里头,是一张三千两的银票。
这,便是买太医的嘴够严实了。
太医本该立刻点头应是。
只是,他的神色有些为难。
大长公主也明白,太医院的人出宫来诊脉,陛下那边是瞒不住的。
而且,眼看自己的儿子遭受如此折磨,大长公主心中已然起了杀意。
她看向太医,低声道,“本宫明白大人的难处,若是陛下问起,大人直说便是。只是旁人处,还请大人务必守口如瓶。”
太医这才立刻点头,发誓绝不乱说。
人刚走,大长公主便一言不发,回了自己的闺房,从摆件台子上拿下一把长剑。
那是死去的隋相留下的。
隋相虽然是文官,但一手长剑也使得颇为出众,算得上文武双全。
此刻,大长公主一把拔出长剑,回到正堂,一剑直接劈向沉香。
长剑停在距离沉香的脖子不足两指的地方,吓得沉香瑟瑟发抖,面无人色。
“本宫最后问你一遍,公子为何会被那张卜今如入无人之境地进了房间,又为何会全无反抗任凭贼人施暴?这一切有太多说不通,你是你家公子的书童,他凡事都不会瞒着你。今日,你若是不说,本宫便直接杀了你,还有你的家人,你最好给本宫想清楚了。”
这威胁,吓得沉香也不敢隐瞒,立刻跪着将所有事都说了出来。
他家公子是如何在那香炉中做了手脚。
又是如何将那时冉时大人邀请了来。
还为了掩人耳目,让伺候的人都退下不要打扰。
只是,这其中唯二的意外。
一是时冉的母亲出了事,迦南伯府来人将酒醉的时冉接了回去。
二则是张卜今不知为何,酒醉进了春山里。
这原本撤下去伺候的人,是为了掩人耳目,结果却成就了张卜今的好事。
沉香也不知道时苒的女子身份,所以也根本没跟大长公主提起。
大长公主一事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的儿子居然要算计时冉?
那可是个男子啊?
还是新科的状元郎,陛下的乘龙快婿!
他疯了吗?居然要对时冉下手?!
时冉的离开,大长公主并未如何怀疑。
毕竟,迦南伯府的侧夫人最近缠绵病榻这件事,连她都有所耳闻。
不少人都说这位侧夫人真是没有享福的命。
好不容易儿子成了状元郎,马上还要迎娶公主。
结果她倒好,直接病得起不来身了,上京城里的医师看了个遍,都说是体弱虚症,没有什么彻底治愈的法子。
可张卜今是为何来的?
“将那张卜今,给本宫带来这里。”
大长公主坐在正堂,面无表情冷声道。
底下的人忙领命去办。
小半个时辰后,张卜今被五花大绑扔在了大长公主面前。
张卜今被泼了好几盆冷水,如今酒也醒了,药性也退了,也知道自己犯下了弥天大祸,怕是小命不保了。
他看着上首仿佛要将其挫骨扬灰一般的大长公主,吓得色若死灰。
“本宫问你,你老老实实地答。不然,不光是你,你们张家都要给你今日的愚蠢陪葬。”
“你今日,为何会来春山里?”
张卜今吓得嘴巴张合了好几下,都没发出声音。
最后,好不容易才从嗓子里挤出来了一点儿声。
“我,我只是喝醉了,又听那禾丰楼的人说,我想喝的千日春被隋公子点走了,这才怒上心头,去了春山里。我也不知为何,一进那屋子就没了理智。大长公主殿下,我真的没有那等心思啊,我冤枉啊!我只是一时糊涂,想找隋公子要那酒水,但我真的没有旁的心思啊!”
大长公主的眼神看向了沉香。
沉香点了点头,确认了那张卜今的话。
“公子今日为了设宴,的确是让禾丰楼的人送了几瓶千日春来。”
就是这个原因?
不,张卜今是舞弊一案的牵涉进士。
难保不是他因为此事记恨上了羡之。
但说到底,还是羡之自己之前的设计起了最关键的坏作用。
设计旁人不成,结果自己倒霉,成了这遭设计唯一的受害者。
静安大长公主一时间竟无法接受。
良久的沉默后,她挥了挥手,示意将张卜今带下去。
“既然你也说自己糊涂,来人,将其带下去,沉进护城河里,好好冷静下吧。”
大长公主一句话,直接决定了张卜今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