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以工抵地,便是西越拿出这两座城池的土地用于给百姓免费种植作物。
且并不局限于西越百姓。
免除赋税,且土地耕种满三年之后,便可划归个人私有十年。
而这十年间,也是免除赋税的。
直到十年期满之后,才会收归朝廷,进行重新分配。
要知道,大魏和西越的土地,都是朝廷所有。
百姓们只是租种,每年缴纳的赋税,便相当于这些土地的租金。
而如今,便等于西越免费将这些土地赠送了合计十三年的使用权。
西越因为之前时苒所改良的种植模式,加上所选的作物种类耐寒性极高,即便是冬日,也有小麦埋于雪下顽强生长。
故而在雪灾中并不会像大魏受灾这般严重。
这两座城池乃是西越将士驻扎的城池。
之前的土地多数荒废,百姓多以经商及铁矿相关产业为生,。
后来在时苒大力推广耕种之时,这两座城池也较为特殊,并未完全将农田利用起来。
对于诸峪、覃仓的百姓们来说,他们赚到的银钱,已经足以让他们买到任何粮食了。
故而,时苒也并未强迫两城的耕种推进。
而如今,这两座城市,便是容纳大魏难民的最好选择。
“可大魏百姓肯来吗?这可谓是背井离乡了。且就算他们肯来,难免两国之间百姓冲突,且若是年限久了,这些土地是否会被大魏认为乃是己有?”
淳于狄安还是有许多的疑虑。
时苒将朱笔扔回到书案上,轻轻摇头笑了笑。
“饿到极致的人,只想活下去。大魏这三座城池的土地,至少要到来年春末才能真正缓过来,而那时已经做过了大魏的播种之时。也就是说,除非种植旁的作物,否则这片土地一年内怕是都要荒掉了。你说,百姓们会不会慌?”
寻常百姓家的那些银钱,又能从那些豪商手中换取多少粮食呢?
他们一开始肯定不愿背井离乡,但人是所谓的故土重要,还是活下去重要呢?
是愿意在故土之上忍饥挨饿,还是到所谓他乡过吃饱喝足的日子呢?
“凡是在诸峪、覃仓二城耕种之人,按田亩数可领取二石粮食。而耕种者,不限户籍,但有一点,当为青壮年,且若乃成婚有子嗣者,可加一石粮。这批粮,按一年分批领取,不可提前预支,且若是土地荒废,便按欺瞒罪进行处置。”
在西越,欺瞒罪,鞭十。
同时,粮食在一年内分批次领取,也防止了有人领取完粮草后逃回故土的情况出现。
这笔粮草数目,于如今已然粮草储备充盈的西越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同时,因为田地数目有限,也可从最根本上控制住粮草支出。
一年的时间,足够土地里长出第一批粮草。
而这些长出的粮草,便是最好使的钩子。
彻底勾住只想温饱的百姓们。
“至于百姓之间的仇恨?为何选择这两座城池,因为城池中的百姓,多以游走于两国之间的商贩居多,他们在大魏和西越之间倒腾货物,做的都是赚钱的买卖,和大魏百姓之间,也是合作的主顾。”
所以,自然也算不上什么深仇大恨。
且所谓仇恨,不过是两国争夺资源,且如今西越和大魏已经和平五载,百姓们之间的仇恨早不如昔日那般浓烈。
至于淳于狄安的最后一个问题。
时苒看了一眼布防图上用特殊图样标注出的皇都所在地。
冷冽一笑。
“且不说军营驻扎之所,他们折腾不起风浪。最关键的是,我要的就是他们想要鸠占鹊巢的心思。”
西越和大魏终有一战。
但如何战,因何而战就很重要。
尽量减少无辜百姓的伤亡,是时苒所要考虑的问题。
她要的,是两国百姓的心悦诚服。
所以,宗氏皇族必须失德失义在先。
大魏,是时苒这具身体的故土。
但时苒并不觉得她想要让西越和大魏成为一体,乃是背叛故国和祖先之事。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两国的局势走到如今,无非是东风压倒西风,亦或是西风压倒东风这两种结局。
但时苒,想要走出第三种结局。
她为庄家,东风也好,西风也罢,都为她所驱使。
不是西越吞并了大魏,也不是大魏败给了西越。
而是她,大魏的公主,西越的汗妃,建立了一个大一统的天下。
这两国百姓,都是天下子民。
淳于狄安沉吟了片刻,同意了时苒这个极为冒险的想法。
于是,他才会在时苒临近生产之时,被强行派去边关巡视军营。
一则,是为了提前安排好新的政策颁布后,涌入西越的百姓该如何应对。
二则,则是为了秘密和裴聿珩见一面。
时苒在生产前几个月,和裴聿珩曾经通过一封书信。
“裴家如今势弱,家父已于去岁告老还乡。裴家无论从文从武,世代为天子守国,禾煜虽守边城,但已失储君圣心,天子剑,如今已无天子圣心真意。公主所言,禾煜不敢当,亦不能当。”
这是裴聿珩曾经给时苒的一封书信上所写的内容。
只是,在那之后不久,裴老大人死于前往边关的路上。
裴聿珩镇守边疆数载,裴老大人思念独子,为减少太子忌惮之心,甘愿辞去中枢要职。
裴家满门,唯余裴聿珩一人为官。
宁愿减少满门荣光,来换取裴聿珩的平安。
太子准了裴老大人的奏呈。
但是,就那么凑巧,裴老大人在启程前往边关看望独子之时,死于流匪之手。
时苒得知此消息后,给裴聿珩去了一封信。
一是聊表哀思。
二则,是为了彻底收服裴聿珩。
五年光阴,未曾让裴聿珩彻底作出决定,但足以让他动摇。
裴老大人的死,展现了大魏皇族的无情。
雪灾下不顾百姓的流离失所,只顾惜自身名声,足以说明大魏皇族的愚昧。
无情且愚昧之人,哪里还配握持天子之剑?
“天子剑当为天子所握。大魏再无天子,可禾煜兄这把天子剑,吾却仍有握持平天下之心。”
“普天之下,是龙是凤,孰可言明?”
这是时苒在书信上所写的。
此时,淳于狄安带着一身烘烤出的暖意,缓缓走到了时苒身旁。
他虔诚半跪下身子,看着这个在两个王朝之间翻弄风云的女子。
“他让我给你带句话。”
“愿为所持,开山裂土,虽死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