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珪的不要脸程度,还要远超房玄龄的想象。
他朝着房玄龄一作揖,而后开口道:“玄龄公所言极是,是我考虑不周,一时妄言,差点就坏了大唐国运。”
呸,房玄龄明目张胆地啐了一口。
现在认错、态度诚恳,还给自己背上了一口“差点坏了大唐国运”的锅。
但谁都知道,区区一句朝堂上议论的话,又怎么可能会决定得了大唐的国运,或者说…就凭王珪一个礼部尚书,也想决定大唐的国运?
要是王珪不认错,李世民还好惩罚。
可他这么滚刀肉一块,李世民反倒是不好下手了,最多责骂两句,不然还能怎么办?要是重罚了,反倒是显得李世民冷酷无情无理取闹,只区区一句话就治了王珪的罪。
“不过……”王珪前脚刚认错,后脚转念开口,“玄龄公也说了,长安之所以富庶,便是因为经济、发展。”
“臣以为,大唐不可长安一花独秀,故而中学、大学之事,应再往后放一放,应先去发展各地,便是不能如长安这般,也不应差距太大。”
还是那个意思,公学现在就很好了,不要再继续发展下去了。
这次不用房玄龄开口。
程咬金就琢磨了过来,他大大咧咧,挥了挥手:“按理来说,这事我不应该掺和进来,更不要说奏言说些什么了。”
“但是……我忍不住了啊。”
“我都听明白了,你这么一个比我还聪明的人,还搁这装糊涂呢?”
王珪朝着程咬金作揖,笑着开口道:“卢国公所言何意?”
程咬金啐了一口:“呸,王珪你小老儿就是装疯卖傻了是吧。”
直接叫人名字,几乎是等同在骂人了。
哦…不是几乎等同,和是不是直接喊名字无关,程咬金就是在骂人。
“长安能有现在这般造化,靠的是谁?”程咬金掰着手指,咬牙切齿,“你和玄龄都说是什么…什么精来着。”
房玄龄补了一句:“经济。”
程咬金一点头:“啊对,鸡精。”
房玄龄一拍脑门,有些无语,剩下不准备站队、心态最轻松的官员们没忍住,吭哧吭哧地从嘴里抖落着笑。
“但这个鸡精是谁带来的?”程咬金把眼瞪得和大殿屋顶挂着的灯泡似的,“你有这个本事?”
王珪往后退了一步,怕程咬金的泡沫隔着一条甬道,从武官队列里喷到他的脸上。
“那还不是店家带来的!”
“别说你,就是十个你捆巴捆巴绑在一起,能搞出鸡精这个玩意吗?”
王珪很想说…如果真的是鸡精,他真的可以,但经济是真的不行。
“所以想要让其他地方弄得跟长安似的,你得让其他地方也有店家这样的栋梁才行啊。”程咬金感慨着,下了一个定论。
“但店家又不是馒头,撕巴撕巴能塞碗里,和羊肉泡在一起。”
哦……
一旁的官员们有些恍然,明白了,这是卢国公起的太晚,没吃上早饭,现在饿了,他们都清楚,卢国公一饿,气性就大。
程咬金说到这,捂了一下肚子,吞了一口口水,继续说道:“所以店家还是得留在长安,其他地方想发展怎么办。”
“让其他人去呗。”
“那些读书了什么…什么业的…”程咬金抬起头,看向李世民,投过去求助的目光。他现在心里有些懊悔,早知道刚才不打盹了,听得迷迷糊糊的,好多个新鲜的词都没能记住,骂人都磕磕巴巴的。
“专业。”李世民好心给他补了一下。
程咬金松了口气:“啊对,就是专业。”
“让那些学了专业的人,去搞那个鸡精。”
“那民间不是说什么…三个臭裨将,顶个诸葛亮。能和店家比的人,基本上是没有的,但学了专业的人一多,就算还是比不过店家,搞一搞那个鸡精总没问题的吧?”
说到这,程咬金再停顿一下,自豪地挺起了胸膛,指了指自己。
“我都看明白了,你要想搞鸡精,就的先让人去学专业,想让人去学专业,那就得先把这个大学给办起来。”
李世民叹了口气。
程咬金说的很有道理,也是他心里的想法——就是怎么心里那么不得劲,一个个错漏百出的用词,总觉得没那么大说服力。
但王珪没抓程咬金话语里的疏漏,他沉默着,站了回去,姑且算是在朝堂上的这一回里认输了。
可他紧紧攥起的拳头,一回去就闭上的双眼,都显示了他的内心没那么宁静——崔家死绝的时候,他都没那么惊恐过。
李世民微微一笑。
王珪这一次的出击很没有章法,这也很正常,涉及到最根本利益的东西了,就是这个见多了风雨的小老头也开始慌了。
要不是慌张失措,他又可能不谋划一下,就这么猖狂地跳出来。
程咬金见王珪退回去,还想再说些什么。
李世民连忙拦了下来:“义贞啊,你说的很好,下次不要再说了。”
程咬金撇了撇嘴,当他乐意说啊,要不是早饭没吃,一肚子的怒火要撒,他才不乐意趟这趟浑水。
李世民挥了挥手,给这件事定了性:“办学一事,有利大唐千秋,然开销一事也诚然是大患。”
“尔等各部,各写一份章程上来,再详议如何操办此事。”
他给这件事下了一个定性,要讨论如何去办,那么要不要办这个东西,就不是一个问题了。
李世民说完后,缓缓站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钞,瞥了一眼唐俭:“朕还有一件大事要同诸位商议。”
“不知这纸钞,你们可曾见过。”
官员们面面相觑,迟疑着点了点头。
他们当然是没去赌坊的,尤其是正阳公的赌坊,他们真的、真的没去过。
不过纸钞这东西,他们是常用的。
甚至他们中的不少人,都是将自家的大量铜钱都换成了纸钞,他们可不认为把钱放在自己家,会比放在尹煊那更安全一些。
但…陛下这时候突然说这个事作甚。
唐俭心里咯噔一下,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