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琅的做派确实吓人。
谁让他动不动就是抄家、抓人、进诏狱、砍头……这一系列流程下来,谁看见他还能不害怕?
但最初的惧怕过去之后,百姓们反而慢慢地就回过味来了。
谢琅凶吗?凶啊。
但谢琅抓的全都是什么人?贪官坏官啊。
从谢琅恶名远扬开始,他所抓的人里面几乎就没有清白的,全都是犯了各种律法的官员,尤其是抄汤家的时候抄出了上百万两的银子,直接将山西赈灾银一事捅了出来。
这些人不说累累恶迹,但也绝对不是个好人。
且又与百姓们无关,那对他们来说,谢琅即便是再凶、抓再多的官员也对他们造不成影响……应该说也是有影响的,让他们过的更好了。
这样一来,他们自然希望谢琅抓更多的坏官。
思及于此薛明月微微一顿,民间口口相传着谢琅如何如何,但却丝毫没有注意到金吾卫的背后其实是景平帝,按理说这时候应该夸陛下英明的。
她沉吟了片刻,很久就想通了关窍,最后没忍住乐出了声。
谢琅抓人的前提是,认为二皇子私下派刺客掳走了他的夫人,但景平帝却想要将此事给瞒下来。
谢琅不愿意,所以不顾他们的阻拦,之后才有了大规模抓人的事。
该说不说,景平帝半点功劳都没捞到就算了,反而接连损失了一个皇子以及许多大臣,结果什么好处都让谢琅一个人给赚走了。
薛明月乐了半晌,坐起来从桌上拿了块马蹄糕。
侯府厨子的手艺不错,但和老师亲手做出来的相比还是有些逊色,口感不太一样。
流杏眨巴着眼睛,似懂非懂地望着她。
忽然,薛明月只觉喉咙莫名发痒,接着就冷不丁咳了起来,流杏给吓了一跳,等她咳得脸色微微涨红才终于停下来,流云连忙将水递到她嘴边,忍不住道:
“小姐,您这两日本就咳嗽,应该少吃些糕点才是。”
薛明月喝了水之后才觉得喉咙舒服了一些。
完全没将她的话听进耳朵里。
她才刚吃了半块,已经很克制地少吃了,换做平常她能吃一整盘。
流杏连忙道:“厨房那边的炖梨应该快做好了,我再去催一催,只可惜如今是冬日,找遍了整个京城也没找到多少,要是这会儿是春日就好了。”
“城外那么大一片梨园,小姐肯定不愁没有梨吃。”
“对了小姐,听说枇杷露对治咳嗽也很有效,我们要不也去外面买点来如何?”
自她咳嗽以来,喝了两日药也没见好。
于是能找来的治咳嗽的药基本都找来了,枇杷露也有,但没什么效果。
薛明月闷闷地又咳了下,嗓音有些哑,好笑道:“我的药是老师开的,以温补为主,再多喝几次就能见效了,不用急成这样。”
流云抿着唇,抬头瞪了流杏一眼。
“依我看你就是想去城外玩了,自那片梨园出名之后,每年梨树开花你都要哄着小姐去那儿玩。”
“可梨花就是很好看呀,小姐也很喜欢。”流杏不服气地道。
“去年你非要央着小姐去梨园看花,那时天气还冷,结果当日小姐回府后就病了一场,在床上躺了小半个月才好起来。”
“那、那梨花的花期就那么几天呀。”
薛明月听着两人斗嘴,心情很好地捧着热水又喝了一口,眉眼弯弯。
一声又一声的梨花进了耳朵里,她正乐着忽然记起什么似的,神情微变……她记得在梦里,那个摄政王谢景阑拿出来的她的画像,背景好像就是梨花。
那时她并没想明白,因为她从没找人在梨树下画过像。
这一下,好似忽然间打开了某个关窍。
她蓦地就想起来了!
薛明月瞳孔微微收缩,她猛地直起身,手里装着热水的杯子一下子就打翻了,热水晕湿了她的衣摆,但她却丝毫没有察觉。
是了,她去过城外梨园啊!
城外梨园就是这几年才名声大噪的,梨树的花期就在春日,因为大片的梨花开起来格外绚烂好看,所以那里便成为了众人踏春游玩的必去之地。
她去过梨园的次数屈指可数。
嫁入定远侯府之前就去过两次,嫁进来之后还去过一次,如果她没重生的话,应该就是明年的春日,受二皇子妃相邀去梨园赏花。
……那谢琅手里的那幅画像,画的又是什么时候的她?
他又怎么会珍藏那么久以前的画像。
她与谢景阑在那次之前从来没见过,单方面的见面不算,两人更谈不上相识,她可以保证,那谢景阑手里的画又是怎么来的?
薛明月蜷起了手指,脑子顿时一团乱麻。
不,不对!
她用力摇了摇头,现在应该确定的是他手里到底到底有没有这幅画。
梦境是没办法当做现实来看的,二者不能混为一谈。
薛明月深吸了口气,阖起了眸子,眼睫很轻地抖了抖,片刻后她才重新睁开眼睛,面上的情绪已然平静下来,她冷静地朝着谢琅的书房走去。
流云、流杏对视一眼,默默地跟了上去。
等走到书房跟前的时候,薛明月的脑子里仍在回想着梦中所见的情形,按理说梦醒之后相关的记忆应该会逐渐淡忘模糊,但她不仅没忘,反而记得很清楚。
尤其是她还不止梦了一次。
梦中谢景阑的书房与如今的没有区别。
薛明月推开书房的门,视线在四下扫了一圈,然后目的明确地走到靠墙的书架那边,几下操作就打开了一个暗格,看见里面的画卷时眼睛忽地睁大。
……竟然真的有。
她的心跳得愈发快了起来,揣在斗篷里的指尖都忍不住蜷了蜷,站在原地踌躇半晌,却不知为何又不敢将画打开看一看。
流云、流杏看见这一幕时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小姐怎么会对侯爷的书房这么熟悉?
而且她们就这样进来真的好吗?
薛明月垂着眸子,那双浅色的眸子满是茫然,她自己都搞不明白她想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证明什么,就是想要看一看谢琅究竟有没有这样一幅画。
若是有,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