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月的旧物算起来其实并不多。
有一部分常用的都在出嫁的时候带去侯府了,剩下的这些本质上其实还是玩物,所以才留在了薛府。
但眼下薛府很显然保不住了,所以薛明月才想着专门过来一趟收拾东西,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干脆不要了,没想到挑挑拣拣还有这么多。
她娘亲的遗物反而在里面不打眼。
想到这件事,薛明月就忍不住在心里夸夸自己,她从小就意识到了薛徐君不会靠谱,所以这些年陆陆续续把东西都给搬去外公家了。
剩下来无关紧要的东西摆在屋里,也是为了做样子给别人看。
谢琅让乌夜来将收拾好的物品先拉回侯府,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眸望向她:“金吾卫来搜查的时候,在薛徐君的书房里翻出来不少娘的遗物,当时都给一并拉去了官署,你要不要去看看?”
当时搜查得没那么仔细,看到有东西就直接带走。
等回了官署,才发现查抄出来的东西与薛徐君没什么关系,反而像是女子之物,且还是旧物。于是他们就将此事上报了谢琅,这才将其保留了下来。
薛明月愣了愣:“我娘的东西?”
她沉默下来,当年娘亲去世后有一部分东西都被她拿走了,但大部分是被薛徐君收了起来,除了旧宅,这处新宅子里没有半点娘亲的痕迹。
薛徐君怎么会将东西放在书房?
他就不担心林氏心血来潮将东西翻出来么?想到这儿,薛明月微微一顿,随后自嘲一笑,他怎么会担心呢,向来都是他拿捏着林氏。
连在书房挂前妻的画像这种事他都做得出来。
这些年也没见林氏和他吵架翻脸。
薛明月认真地朝他点了下头,问道:“东西我能拿回来吗?”
“不管是什么东西,既然是我娘留下来的,只要能拿走的我都想拿走,外公常劝我不要沉湎于过去,但我知道他也很想我娘。”
所以,只要这些东西能聊以慰藉就足够了。
谢琅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眼神如清风朗月般,颔首道:“自然可以,哪怕是不行,只要你想要我都能为你拿来。”
薛明月偏过头不去与他对视,试图躲过他的手。
听到这话她暗暗蜷了下手指,瓮声瓮气的道:“那便先谢过侯爷了,为了感谢侯爷,我会让戏班为侯爷量身定做几出戏,给您刷刷名声。”
谢琅懵了:“?”
他要刷什么名声?
薛明月给了他一个‘我都懂’的眼神。
毕竟看眼下这情况,等世道真的乱起来之后他肯定会借机举旗起兵的,那到时候就是占不占正统的问题了,反正有个好名声肯定比坏名声好。
…
记挂着金吾卫官署的东西,主仆三人迅速将东西收拾好。
谢琅手底下的人已经接手了密道。
他不用时刻盯着,便领着薛明月直接去了官署,这个官署自然指的不是金吾卫当值的武侯铺,而是偏向宫中禁卫的衙署,就在皇城的东边。
薛明月还是破天荒头一回来这里。
说起来,她上辈子为了谢景阑都快把关他的大牢当另一个家了,但现在才发现关他的是刑部大牢,而不是禁卫诏狱,只是她之前没有分清,胡乱一通喊。
诏狱那是什么地方?
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皇帝的私狱,无论怎么严刑拷打逼供,朝廷都管不着。
即便是远远望着,薛明月也能感觉到其中森冷可怖的气氛,让她几乎是下意识就想起了上辈子,第一次去牢里探望谢景阑的场景。
他的腿就是那一次被打坏的。
那时大牢里给她唯一的印象就是森寒阴冷。
薛明月忍不住偏过头看他,目光在他如今完好无损的双腿上停留了几息,这才重新收了回去,这大好的腿想必这辈子不会再遭罪了。
“怎么了?”谢琅垂眸。
“没、没什么,为什么衙署不是建在宫里呢?”
她连连摇头,随口扯了个问题。
皇城到了时辰是会关门的,那万一他们紧急审讯除了结果,倒是要怎么把消息递进皇城呢?
谢琅挑了下眉,唇边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耸肩道:“你怎么知道这底下没有直通皇宫的密道?连薛徐君都知道挖条直通二皇子府的密道呢。”
是的,刚刚西江来报,说是书房密道通往二皇子府。
薛明月:“……”
跟在两人身后的流云流杏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
这种事是她们能听的吗?
薛明月心里也是同样的想法,拜托,薛徐君挖的密道好歹藏着掖着没告诉任何人好不好,你光天化日之下就把有密道通皇宫的事说出来,要不要命了啊!
见她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谢琅顿时哈哈大笑。
“衙署里有通向皇宫的密道一事所有人都知道,但真正能掌握密道的只有寥寥几人,你想哪儿去了?即便你听见了也没关系。”
不好意思,想到了你要造反的事。
薛明月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但很快又提了起来,心里暗暗震惊,景平帝竟已如此相信谢琅了么?
但这个谢琅可不是原来那个谢琅,上辈子的谢琅对他可谓之恨之入骨,看看这辈子二皇子的下场就知道了,什么罪名都能安在他身上。
也不知道谢琅把禁卫掌握到什么程度了。
薛明月幽幽地瞪了他一眼,连忙闭上了嘴,在不确定附近是否有景平帝的眼线耳目之前,她是不会再开口说话了。
谢琅见她生闷气的样子,笑得更欢了。
沿路经过他们一行人的人看见这一幕惊得差点原地跌倒,满脸恍惚,眼瞳剧烈震动,一时间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这还是他们认得的那个谢阎王?
要知道谢阎王在衙署里不是黑着脸就是沉着脸。
每天都摆着张要杀人的脸。
就算他们是他的下属,每次去见他双腿都是打着颤的,诏狱里那些犯人就更是,谁见过他这样和颜悦色说说笑笑的时候啊??
他身边那位就是他差点为了她掀翻京城的夫人吧?
一众人恍恍惚惚地行了礼。
等他们走远了才想起来,哦也不对,在谢阎王还是谢小侯爷的时候还是好脾气的。
好像就是从他夫人消失不见开始,才一下子变成这样的。
恐怖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