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琅原本正拿着一个小猫模样的风扇把玩,一听到给救命恩人准备的平安符,黑眸顿时亮了起来。
……薛明月还真的忘了。
上辈子最后那几年过得又是颠沛流离又是惊心动魄,要不是今日忽然想起幼年往事,她差点连那个救过她的恩人都给忘到脑后去了。
所以自然是记不得这沓平安符的事。
不过,听流杏这么一说,薛明月倒是重新想起来了,她低头拨了拨匣子里的平安符,若有所思地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云凌寺那边还供了盏祈福的灯对吗?”
流云点头:“京城附近的寺庙里都有供奉。”
实在是她们根本没查出来所救之人究竟是何人,就连老爷……哦不,罪臣薛徐君当年也没把人给找出来,她到现在还是觉得是他没将小姐放在心上。
不然,以他翰林的身份,又有京兆府相帮,怎么会找不到一个小少年?
可见那时候他就不重视小姐了。
流杏好奇地道:“小姐您说,那位恩公究竟会是何身份?他会不会知道他当年救的是您呢?小时候都这样古道热肠,长大后说不定成大侠呢。”
谢琅:“……”
大侠不至于,也就是区区定远侯而已。
薛明月听到这话笑了起来,屈起手指弹了她一个脑崩儿,合起匣子道:“既然人家没找过来,那咱们也没必要大张旗鼓地去找人。”
“再说了,现在和薛府扯上关系可不是好事。”
林家涉嫌谋反,薛徐君如今身上安的罪名就有谋反这一条,这时候跳出来怕不是要被当成同伙,不如当此事不存在,也好明哲保身。
薛明月对这个未曾蒙面的恩人还是有好感的。
之前那些年,不论是薛府还是外公,逢年过节对外施粥等事都是用为她祈福以及为恩公祈福借口,薛府在薛柔出生后就没再用这个当过由头。
听着她语气里的那股子相互的劲,谢琅眼神里的笑意淡了下来,唇角微微抿起。
明知话里指的那个人是他,但心里就是忍不住泛酸。
他知道,但她不知道啊!
她连对那个不知其名的恩人的态度都比对他这个夫君来得好,话里话外都是为恩人着想,他都没想过,自己在各个寺庙里有供奉了这么多年的平安灯。
虽然上面没写他谢琅的名字,但确确实实是给他的。
更别说,还有这么一大匣子的平安符。
这叫什么?这就叫做姻缘命定、天作之合,谢琅在心里哼哼地想着,盯着被她抱在手里的匣子眼神都发亮,恨不得直接将它抢过来。
若是当年他没有直接离开就好了。
上元灯会那晚,他是瞒着祖母偷偷溜出府的,在那之前他刚和祖母因为他想要去北疆而吵了一架。心情郁闷,走到哪儿算哪儿。
看见那么多人都在河边放花灯,这才停驻下来多看了两眼。
但没想到会看见有人落水,尤其是落水的还是个小女孩,而岸上居然还没人下河救人?他当时心里那股劲上来,什么都没想到就直接跳进了河里。
等把人救起来之后,就发现祖母派来找他的人已经找过来了。
私自出府还不算什么大事,但他大冬天下河游了一圈,就怕祖母因此事而牵连这个小女孩,所以连句话都没留下,就直接跑了。
后来北疆战事吃紧,他就把这桩事忘到脑后了。
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再想起这件事,居然会是因为他的妻子,更没想到当年他救下的会是他想要携手一生走下去的爱人。
薛明月察觉到有强烈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抬眸望去,就和谢琅那满是遗憾、惋惜以及感动的复杂眼神对上,她满头雾水:“??”
注意到谢琅之后,她才想起来当着他的面谈论这些好像不太好,于是也不管生硬不生硬,当即转了话题:“侯爷在这儿看着想来很无趣,不如让人带侯爷去别处看看,如何?”
谢琅:“……”
现在再想支开他是不是太晚了些?
他将手里的风筝随手放到一边,笑眯眯地道:“一点也不无趣,能听到这样多夫人幼年的趣事,这趟来就算是什么也没办,也值得了。”
正说着,余光忽然瞥见一个象牙白的鸟哨。
谢琅俯身,随手将它给抽了出来,扬眉笑道:“你小时候还玩这个?”
“……怎么,不行吗?”
薛明月几乎有半个童年是在春霞镇过的,反正天高皇帝远,薛徐君也管不到他,要是当年她的身体没那么差,她能玩的东西更多。
镇子上的小孩多,街头巷尾都有小孩到处撒欢。
最开始她只能看着他们撒欢,最多就是坐在门槛上看,想要加入他们是不可能的,后来她身体好上了一些,但也没办法跟着跑来跑去。
于是外公就让人给她做了个鸟哨。
这样不管小孩们玩什么,她都能用鸟哨充当裁判参与进去,又或者约好什么时间出来一起玩,也靠着她吹鸟哨来召集小伙伴。
她在镇上的童年能过得多姿多彩,这只鸟哨功不可没。
如此想来,这些东西确实不能扔掉。
薛明月心里很快就做好了决定,连忙上前把鸟哨从谢琅手中抢过来,妥善地将它交给了流云放好,再看向站着都占地方的谢琅,满眼嫌弃。
但人又怎么都赶不走。
她紧了紧拳头,道:“侯爷能不添乱吗?”
“……”什么都还没做就被嫌弃了谢琅,他自然不会听话了。
她的过去他没能参与,但整理旧物这事他还是能参加的,见他兴致勃勃,薛明月憋了满嘴的脏话无法说,只好让流云、流杏别乱说话。
即便是她们不说,谢琅也能从各种小玩意中窥见她丰富多彩的童年。
然后他的脸色就越来越阴沉。
若不是朝中那些人整日在景平帝耳边鼓吹忌惮他爹定远王手握重兵,又真的拿王府开刀、对北疆动手,他本该和明月青梅竹马长大。
后来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本不该发生。
谢琅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决定待会儿就再去诏狱里好好招待他们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