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穆的氛围让薛明月嗅到了一丝风雨欲来的气息。
而当看见无论是宫娥还是内侍,对谢琅流露出的惧怕之色,就让薛明月隐隐猜到谢琅在这段时日里想必做了不少事,而且是那种血腥的事。
分明上次中秋宫宴入宫时,他们还不是这副态度。
先前看他还是意气张扬的小侯爷;而如今再看他,看见的却是手握重劝的金吾卫以及禁卫二把手,威恩很重,又能在与二皇子的较量中获胜,已不容小觑。
薛明月如何也想不到,他们惧怕谢琅,是因为他和萧铎斗法期间,咬谁死谁。
薛明月若有所思,不由将心态调整得更为谨慎。
待在庄子上时她只当他是谢景阑,没有他是皇帝心腹重臣的感觉,直到入宫后她才从旁人的态度中窥见一二,这只能说明他势力变大了。
那她想要在他眼皮子底下离开雍畿的难度就也变大了。
薛明月垂下眸子,纤长浓密的眼睫抖了两下,就在这时,带路的刘保全停了下来,满面笑容的道:“侯爷、夫人请稍等,咱家这就去向陛下通传。”
谢琅淡声道:“嗯,有劳。”
刘保全脸上露出震惊之色,但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连连摆手道:“咱家可担不起侯爷这声有劳,这都是奴才的分内之事。”
说完,他就连忙转身进殿了。
薛明月不动声色地觑了谢琅一眼,感到有些纳闷,不就是一声有劳而已,怎么刘保全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以前他也没少说吧?
察觉到她的眼神,谢琅暗暗握了下她的手。
俯首过去,低声安抚道:“别怕。”
“……”薛明月才不是怕呢,想到皇宫里到处都是内侍与宫娥,她忍住询问的念头,深吸了口气,在袖子里掐了自己的手臂一把。
然后含着泪摇了摇头,又往他身边凑近了一些。
反正都装了一路,那再多装装也无妨。
很快,刘保全就走了出来,笑着道:“二位,陛下有请。”
谢琅朝他点了下头,便直接牵着薛明月的手走进了殿里,跟在两人背后看见这一幕的刘保全笑容微僵,好家伙,当着陛下的面也这么卿卿我我。
这定远侯还真是胆大啊。
他咂摸了一下,连忙跟上前去。
薛明月虽说早有准备,但真正觐见景平帝的时候心里还是不免升起了紧张,她自然没这么胆大!刚走进殿内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可谢琅就是不松手。
“……!”
但转念一想,‘她’本就被囚禁多时,此刻终于与谢琅得以重逢相见。
在多日的惊惧之下时时刻刻黏着谢琅倒也说得过去。
薛明月想通这个关窍,不禁松了口气,但又气上心头,忍不住用力地掐了掐谢琅的手心,有什么事不能商量着来,非要让她自己去猜!
他怎么这么恶趣味!
好在谢琅还记得分寸,拜见景平帝时还记得松手:“臣谢琅,拜见陛下。”
薛明月也跟着低头,福身朝他行了个礼。
“平身。”
景平帝端坐在龙椅上,目光在薛明月身上停留了几息,在看见她那红肿起来的眼眶后,想起暗卫的禀告挑了下眉,笑骂道:
“好你个谢景阑,朕让你快去快回,你倒好,耽搁这长时间才回来,你说该当何罪?”
薛明月听到这声质问心头微跳。
脑海里又浮现出离开前外公说的那句话——“陛下这是在试探侯爷”。
究竟是试探,还是忌惮?
谢琅不卑不亢的道:“臣自是记得陛下所言,所以眼下才能在这儿见到陛下,若非如此,臣许是会在路上耽搁更长的时间来安抚夫人。”
他淡声道:“夫人是因我之故才被萧庶民所囚禁,刚见到臣便哭得委屈不能自已,她受了这般大的伤害,即便是让臣卸任陪上一年半载,臣也愿意。”
“……”
这样肉麻的话可不在计划之内。
薛明月心情一言难尽,掐着手心才勉强冷静下来。
但面上还要装作一副感动的模样,仰起头泪水涟涟的望着他。
景平帝被他这番话噎住。
听他见缝插针也要骂上一句萧铎,将罪责怪在萧铎头上,他只觉得心里头像是堵着口郁气,久久没能散去,但同时又放下心来。
这小子,执拗起来让人头疼。
景平帝无奈摇头,接着话锋陡然一转:“这段时日二皇子将你囚禁在别院委屈你了,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已经被朕贬为了庶民,你没受伤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薛明月。
薛明月闻言摇了摇头,垂下眸子,嗓音带了些颤意,轻声:“回陛下的话,臣妇并未受伤,只是受了些惊吓,不碍事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往谢琅身上靠了靠。
“你在别院可曾见过二皇子?那群家伙是怎么对你的?”
“臣妇在别院并未见过二皇子殿下,被掳至别院之后他们便将我关在一处小院,每日只给我吃一餐,还让我等着,到时自会有人来问话。”
薛明月抿了下苍白的唇,眼神有些茫然:“但我被关了好久,也没等到要来审问我的人,他们还将我的侍女送了过来。直到今日见到侯爷,我才知晓掳走我的人竟然是二殿下。”
话音刚落,谢琅的嗓音便响了起来:“他已经不是二殿下了。”
景平帝脸色微沉。
很快,薛明月脸上的茫然便被气愤所替代,她的眼里像是燃着两簇火:
“可他居然想用我来威胁郎君!”
“我留守围场,那也是听了陛下的话来为郎君打掩护,他怎么能这样做!他即便不喜郎君,那也该为陛下着想啊!”
“我当时还以为是有人看破了陛下的计划,一死了之的心都有了。就算是要了我的命,也不能放任这样胆大妄为的人破坏陛下的谋划!”
她抬起头看向景平帝,满脸都写着不屈。
谢琅则是挑了下眉尾,神情沉了下来,也抬起头看向了景平帝。
景平帝心头微跳。
迎上她眼神的刹那竟有些心虚,当时确实是他让刘保全去示意她留在围场的。
毕竟转移汤锟之事事关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