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太子之死与二皇子有关?”
娄之章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近来景平帝在朝堂上的动作,毫不费劲地就推出了这个结论。
谢琅没有隐瞒,朝他点了下头。
倘若真是这样的话,那陛下震怒将二皇子落狱,还将他交给谢琅与禁卫去审讯就情有可原了,娄之章瞬息间便能推出不少将来可能发生的事。
但远没有这一刻得知时的惊骇。
娄之章心神震动,深吸了口气才重新平复下来,难怪直到现在也没有半点消息透露出来。
“不过,当年二皇子亦不过十几岁而已,他即便是再能筹谋也没能力害死太子殿下,这其中想必另有隐情吧?”他抬头看向神色始终未变的谢琅。
谢琅扯了下唇:“自然与汤锟脱不了干系。”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才继续道:“当年之事尚未调查出结果,晚辈自会尽力调查出真相,但无论真相如何,只凭他派人去刺杀明月这件事,我便不会让他活下来。”
他的眼神幽深得好似一片酝酿风暴的海。
之事顺着太子之死这桩事查下去,他也发现其中许多事与他前世所知有所不同,越查越让他心惊,心底总隐隐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谢琅相信自己的预感不会出错。
这也是他为何要来庄子找娄之章的原因,有些事他处在明面上不方便去查,但以娄之章的人脉关系,他去查远比他更方便。
娄之章看着他眼中的冷锐之意,便明白他所说自会做到。
但是明月肯定是不想再与他扯上牵连的啊。
他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要为孙辈复杂纠缠的感情而烦恼,娄之章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为了外孙女,他只能横下心做在这个拆散鸳鸯的坏人了。
就在他想办法开口之际,谢琅忽然又道:“先前拜托外公替我调查之事,不知可有眉目?”
娄之章微怔,他是指十年前谢将军夫妇战死沙场之事?
沉吟片刻,他才摇头道:“此事并不好查,如今已过去十年,在那场战事中活下来的知情人大多销声匿迹,老夫寻人去问,尚未发觉问题。”
说罢,娄之章定定地望向谢琅,眉心微拧。
他为何会认为当年之事或许有异呢?
谢琅垂下眼睑,掩去其中变得冰冷的情绪,待平复后才朝他拱了下手:“当年自太子中箭身亡之后,边关战事吃紧,爹娘死守漠北城,等待援军。”
“全城百姓的性命压在爹娘肩头,我不信他们会因贪功冒进而步入敌人的陷阱。”
当年定远军意外截获蛮族粮草的行踪,他爹不顾阻拦,亲自率兵前往阻击,却陷入蛮族陷阱,以少敌多,前去三百人,最后只有三人得还。
他爹受伤之事瞬息间就传得全军皆知,人心大动,蛮族趁此来犯,而他不顾伤势强行出战,最后死于战场之上。
他娘披甲上阵,最后也死于敌人的刀剑之下。
就在他们拼死打退蛮族之际,朝廷的兵马及时到来,一来便接管了整个漠北城与定远军,同时带来了景平帝剥夺他爹元帅之印的诏书。
自那之后,被称为虎狼之师的定远军自此被打散,编入新军。
如今镇守在边关的定远军是由当年的残军慢慢吸纳有志之士而成的,其中定远侯府没少在暗中插手,是以这些年北疆新军与当年的定远军差别不大。
谢琅很早之前就觉得当年之事不同寻常。
只是无论怎么查,哪怕是去问当时军中的兵卒,最后调查出来的结果都是他爹贪功冒进而落入了敌军陷阱,因而使得漠北城差点被攻陷。
但他爹从还未执掌定远军开始便在边关磨炼,怎么可能连那样的计谋都看不出?
谢琅薄唇紧抿,眼神中的冷戾之色令人心惊。
娄之章耐心地等着他说完自己发现的疑点,他的耐心早就在自家孙女身上磨出来了,这才温声询问道:“那侯爷希望我能替你做些什么呢?”
在他看来,谢琅就是晚辈。
哪怕这人凭一己之力将朝堂搅弄得人人自危,但说到底也还没加冠,那便称不上成年。
而且看他对明月做的那些事,娄之章都不想吐槽,那是真幼稚啊。
谢琅眼底的冷色渐渐退去。
然后就说出了让娄之章久久震骇没法回神的一番话。
“当年之事或许与太子、陛下有关。”
…
薛明月在后院等了很久。
等到她都喝完了从厨房取来的一壶牛乳茶,可屋子里的人却还未出来,等到后面她就开始感到不耐烦了,后来索性不再等下去。
白白浪费了这么久,还不如去药房继续背书呢。
要不是师兄师姐回住处去准备义诊之事了,她也不至于无聊地来这里干等,薛明月心里攒着莫名的气,气势汹汹地离开了院子。
守在外头的宋江看见这一幕有些傻眼。
他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屋门,回忆着这段时日以来夫人对侯爷爱答不理的态度,忽然从中明悟了一件事,不禁咋舌:这对夫妻俩的关系好像不太好。
不是好像,是真的不太好。
薛明月先是自顾气了好半晌,接着才想起来谢琅或许是有要事同外公商量才会聊那么久,再说了宋江好像根本没派人去通传他。
也是,事务繁忙的侯爷哪是她说能见就能见的?
流云流杏小心地觑着她,就见她动作熟练地炮制着药材。
只是动作间难掩火气,是以看起来凶狠了许多,就连周围的小厮们都不敢靠近她。
薛明月没察觉,心头的闷气也在一遍遍重复的动作中逐渐平静下来,沉下心来思索着到时该与谢琅说些什么,这回是真要摊牌说了。
她手中有什么底牌能要挟谢琅的吗?
薛明月想得出神,也就压根没注意到不远处有人站在那里看了她许久。
更没注意到身边的人不知何时个个都离开了,离她最近的流云流杏也消失不见了,就在她忽然想到某件事之时,这才突然发现跟前笼着一层阴影。
“?”
薛明月抬起头来。
眼前,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将一朵淡粉色的花别在了她的耳上。
谢琅的玄色袍角被风拂起,轻笑道:“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