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前不久薛明月刚来过后院,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看着眼前的几座小山,甚至树边还牵着一头牛,她的额角青筋跳了跳,嘴角忍不住抽搐。
薛明月招来人,压低声音问道:“这些东西是哪来的?”
还能是哪里来的,自然是谢琅带来的。
从她前脚踏出院子开始,便有人源源不断地将这些东西运进后院,不仅有绸缎饰品,人参之类的药材,还有各种吃食点心,就连京城里新出的玩意也有。
小厮惶惶道:“小的瞧见还有人往姑娘您的屋子送东西。”
那架势可比这里大得多了,他小声道:“有人瞧见光是金缕阁的制衣便有十多个箱子呢,京城里传的那些事竟然是真的!”
他的脸上写着满满的震撼。
关于他家姑娘和金缕阁的事还能是什么,自然是侯爷一掷千金让金缕阁为她准备的新衣,据说就是为了让她最少能一天换一件新衣!
薛明月:“……”
薛明月只觉得无语,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什么。
怪不得陆方今天突然收到消息要走呢,他要是不走,谢琅怎么能把这些东西运进来?
若是在侯府里,她还能让柳心柳兰她们将东西装箱造册全都给送进谢琅的库房里,但眼下庄子里哪里能放得下这么多的东西?
谢琅果然就净会给她添麻烦!
真不知道他做这一出究竟想要做什么,莫非还觉得外公会缺了她的衣食住行不成?
他有买这些东西的钱,难道不是更应该去买炭买粮么?她都那么明晃晃地告诉他,寒潮将至,草原蛮族意欲南下,北疆将起战事了!
薛明月咬牙切齿地吩咐道:“在我回屋之前要看见一间干净的屋子。”
流云、流杏两人皆能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不悦,连忙应了声,流杏转身就走,争取尽快将堆积在屋里的东西给整理好。
旁边的小厮见她心情不悦,连忙也唤来其他人一起收拾后院里的东西。
薛明月反复运气才将心里的郁郁之气给压下去。
这还没见到人呢,就被他气得不轻。
她简直不敢想象等下真的见面之后,她又会被他给气成什么样子,毕竟谢琅这人出了名的听不懂人话,他只听得到他想听的话。
薛明月揣着手站在廊檐下,脑袋里全是谢琅的狗脾气。
突然就有点不想和谢琅谈一谈了。
这时,流云已将躺椅坐垫之类的东西备好,怕她气到伤身,还专门命人从厨房取了一壶牛乳茶来。
…
后院的动静隐隐约约传进屋里。
娄之章望着跟前穿着玄青色衣裳的青年,意有所指道:“看来侯爷送的那些礼物并不得明月喜爱。”
“我知明月喜欢何物,却也知她因我之故不得不隐姓埋名,在京城时我鞭长莫及,但如今既来了,便想将这段时日短缺之物尽数补上。”
谢琅说起话来慢条斯理。
态度从容,神情谦逊,瞧起来半点没有传闻中权倾朝野权臣的模样,更是没有如今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能止小儿夜啼的可怕模样。
娄之章轻轻地摇头:“明月不是在意身外之物的人。”
谢琅只是笑了一下。
没有对他的这些话发表些别的意见,只道:“京城之事如数照计划进行,您不用担心。”
娄之章微微挑了下眉。
他们原来的计划就是利用汤锟自顾不暇之时剪除二皇子的羽翼,趁此机会让二皇子再无争位的机会,如此一来,谢琅到时便能利用战事,将薛明月也带到北疆去,远离京城。
但很显然,谢琅从中还做了些什么。
景平帝如今对待二皇子将囚禁改为下狱,已经不完全是因为汤锟的缘故了,其中必然有旁的原因,否则其他几位皇子不会这般安分。
而能做到这种程度,便是谢琅的本事了。
娄之章并无深究的意思,他只是正色道:“老夫现下觉得,与侯爷的合作或许要改一改了,不知和离之事侯爷考虑得如何?”
娄之章抬头,静静地望着眼前高挑的青年。
谢琅薄唇微抿,眼神平静的与他对视,丝毫不退:“晚辈正是因此事而来。”
“哦?”
“我自知对明月有所亏欠,日后也会尽我之力弥补她,除了和离,任何事晚辈都能答应。”
“那你可知和离是明月之意?”
屋内忽地静了一瞬。
过去片刻,谢琅才点头道:“我知。”
娄之章没忍住轻笑了一声,这俩字的意思就是,知道归知道,不管你怎么说,但他就是不愿意和离,这就是他的态度,不会因此而变动。
娄之章最早其实很欣赏他。
谢小侯爷的名声不仅在京城中广为流传,他亦有所耳闻,那时他只是想着谢家能有如此上进的后辈,重现定远军辉煌便在今朝。
没想到的是,小侯爷阴差阳错成了他的外孙婿。
起初娄之章也以为这是桩好婚事,虽以意外开始,但未必不能修成正果,可经过这么多事,他也渐渐地看明白了,他与明月之间剪不断理还乱。
若是来个理中客或者糊涂蛋,都会认为婚事理应延续。
但娄之章从始至终都是个帮亲不帮理的人。
他的偏心从来都是坦坦荡荡的。
“明月决意与你和离,老夫便会想办法替她达成心愿,无论你愿意与否,此事都难改结果。”娄之章对着他缓缓摇了摇头。
活了这么大岁数,他多少还是认识些人的。
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的,也大有人在。
谢琅眸光沉沉,背在身后的手指慢慢攥了起来,面容依然冷峻,只垂下眼睑说道:“晚辈知晓外公您的意思,但我想您再给我一些时间。”
“我与明月之间存在许多误会,我会找时间与她一一解开。”
他的嗓音偏沉,又带着些疲惫的哑意。
“到时若是她仍然想与我和离,那晚辈自会答应,但在此之前,我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想同您说,”谢琅抬眸望着他,“关于十年前的那场战事。”
“陛下之所以会处置二皇子,是因为发现当年太子殿下的死不是意外。”
娄之章脸色顿时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