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月懵了瞬间,心头蓦地一跳,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筷子。
立马紧张地抬头朝他看了过去。
她的脑子乱如麻,面上却还要强自镇定,生怕被他看出什么不妥来。
薛明月没想到这么小的变化居然也被外公看了出来,她原本是很挑食没错,但没有人能在流放北疆那三千里路上还能继续挑食。
倘若她不改,那她早就死在半路上了。
就连原本她最不爱吃的姜,经过那段时间她都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因为生姜祛寒,这是那时候花费最少的、能够保证不感染风寒的方式。
重生以来,最熟悉她的流云流杏一直跟在身边。
关于吃食忌口这方面几乎用不着她操心,几乎是有什么吃什么,久而久之她都差点快忘了自己还有过挑食的毛病了。
凌肃闻言怔了一瞬,抬眸看向了她。
娄之章笑了一下:“没想到嫁到侯府还能改了你挑食的毛病,这倒是意外之喜,我从前可没少为你这个毛病头疼,换了不知道多少厨子。”
薛明月镇定反驳:“哪有,外公你后来根本没有换过厨子。”
“只有在最开始的时候你换过,之后你嫌麻烦,就索性搞了个招厨子的比赛出来,比的就是看谁做出来的菜最合我的口味,老林就是那次来府里的。”
老林最拿手的就是百合粥。
当年她第一次吃到的时候顿时惊为天人,甚至愿意将所有压岁钱拿出来雇他。
这些事薛明月都记得,只不过……外公忽然提起这个,是想要试探她不成?
薛明月心跳漏了几拍,就连呼吸也不禁变快。
娄之章哈哈大笑了起来:“事实证明这个比赛办得很好啊,不管你提什么要求老林都能满足,听说你要嫁去侯府时,我还想让老林跟你过去来着。”
“但是被你爹给拦了下来,他说侯府不缺一个厨子。”
薛明月眼睛微微睁大,诧异地看着他。
这件事她怎么半点不知情?
岑老王妃吃完最后一筷凉面,慢条斯理地擦了下嘴,道:“如果是做凉面的这个厨子,我想侯府还是缺这样一个有新意的厨子。”
她笑着看向娄之章:“就是不知山长是否愿意割爱了?”
薛明月刚回神就听见了这番话,飞快地蹙了下眉。
老林跟在外公身边已经十年有余,这些年待在娄府时间最长的厨子就是他,不仅了解她的喜好,更清楚外公的口味,最重要的是他能够信任。
她还想让老林负责外公的药膳呢。
这可不能带去侯府。
“老夫原是愿意的,不过小侯爷给明月送的那个李厨子还不错,她现在是用不上老林了哈哈。”娄之章捋着胡子说道。
听他拒绝,薛明月这才松了口气。
岑老王妃听见这话也没恼,而是从善如流地谈起了别的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很是投机。
挑食的事仿佛只是他们的一个契机罢了。
薛明月略微松开手指,手心被冷汗浸湿,她垂眸,埋头吃起了凉面。
外公刚才就是在试探她吧?
…
这顿晚饭吃得薛明月坐如针毡。
直到泡进氤氲着热气的温泉之中,她才感觉自己终于放松了下来,双眼放空地靠在壁沿上,缓缓地滑进池子里,感受着温柔的水流。
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外公是怎么看出来的。
到春霞镇的这些天里,她大多时候都在喝药,按理说吃的东西也都是经由外公和流云她们把关之后,才会送到她面前的。
所以,外公到底是怎么看出她不挑食了的呢?
薛明月想了好半晌,最后还是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哗啦——”一声她就浮出了水面,晃了晃脑袋,索性没再继续去想。
反正车到船前必有路。
若是外公来问她,那她就把重生的事交代出去呗,反正她一直都是她。
薛明月很快就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悠哉游哉地泡完了温泉,然后掐着点去喊在隔壁池子里泡温泉的老王妃,上了年纪的人不宜泡太久。
至于娄山长……
他早就去书房批阅那些学子的文章了。
薛明月刚回屋,立冬就连忙将几封信递给了她,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夫人,这些是侯爷给您写的信,是乌夜让我转交给您的。”
“他为何不自己给我?”她疑惑问道。
“侯爷来信说他办事不力,让他去领罚了。”立冬诚实的道。
“……”
乌夜这段时间不是就在保护她吗?
她好好的,那乌夜哪门子的办事不力?
薛明月想了半晌也没想通,不由沉默下来,在心里轻轻啧了两声,谢琅如今的脾气真是越来越阴晴不定了,真是搞不懂。
她翻了下手里的信,发现足足有五六封信。
每一封都有半个指节那么厚。
先前在侯府的记忆又涌了上来,薛明月心中顿时升起了些不好的预感,一打开,果不其然看见熟悉的满篇废话。
她忍不住拧巴起了一张脸。
第一封是从谢琅受命暗中押送汤锟回京写起的。
写就写吧,偏偏还要写什么骑马的时候想她、听汤锟骂人的时候想她、吃饭的时候想她……薛明月实在不清楚他写这些有什么用处。
第二封写的是他在诏狱里审人,中间又是一通什么‘审讯令人倦乏,不如你我趁月泛舟快活’的话。
第三封、第四封、第五封……
通篇看完之后,薛明月只觉得好像有无数个谢琅在周围一个劲地喊“娘子我想你了想你了想你了”。
满脑子只剩下一个想法,原来看信也能感受到聒噪。
薛明月满脸困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简直想把信甩在他脸上,但又想看看他究竟还能写出什么东西来。
她深吸了口气,从满桌信纸中抬起头来看向立冬,按捺着生气问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我让他给我回的消息,应该是解释李厨子由来的吧?”
立冬茫然地点头:“对、对啊。”
“你们当真将此事告知了他?”
“不敢隐瞒夫人,我们的确是将此事告知了侯爷,万万不敢欺骗夫人。”
立冬小心翼翼地觑着她的脸色,又想起那叠厚厚的来信,忽然间明白了什么,不由得咽了咽喉咙。
……不会吧不会吧,侯爷写了这么多信,不会根本没说起李厨子吧?
那他究竟写了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