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出口,凌肃不由一怔。
岑老王妃眉梢讶异得微挑,多看了她几眼,薛明月睁着双澄澈分明的杏眸无辜地与她对视,才缓缓道:“武艺高强好啊,如今四处都缺有好武艺的人。”
话毕,她看向凌肃道:“等下回景阑来的时候,可以互相切磋。”
想到前日被谢琅压着打的画面,凌肃眼神便沉下来。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薛明月便笑着点头:“那感情好,我先替兄长多谢祖母了。侯爷是今年武举的魁首,兄长与他切磋定能所获良多。”
“庄子里都已整顿好了,咱们进去就能赶上晚膳。”
薛明月目光从凌肃身上掠过,停在岑老王妃身上,主动走上前取扶她,笑眯眯地道:“祖母,咱们走吧。”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没再就着这话说下去。
这处温泉庄子比起镇上的宅子还要大得多,沿路都铺着形状不一的青石板,路旁还铺着一层整齐的鹅卵石,郁郁葱葱的青竹与果树纵横交错。
回头望,是平整金黄的农田。
往前眺望,是高耸入云的山峰,隐约还有朗朗书声飘下来。
这会儿正值秋季,庄子里飘着令人沉醉的果香。
有许多小厮架着梯子在那儿摘果子。
薛明月很多年未曾回过这里,乍然看见这副深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只觉得刹那间整个人就静了下来,心也不再漂浮不定。
一行人才刚走进庄子里,便被仆人引着去了花厅。
身着素色长袍的娄之章便懒散地坐在那儿,手执着一叠文稿在看,完全没注意到门口的动静。
薛明月刚想喊他,却见他不知读到了什么忽然激动地拍了下大腿,连说了三声好。
“字字珠玑,读起来简直畅快淋漓!”
“比起前面那几份不知所云的文章来,这篇文章简直让人口齿留香!”
“……”薛明月转头小声地同老王妃解释,“外公只有在读文章的时候会是这副模样,平时不会如此,今日应当是收了学生的文章来看。”
小时候她就没少听外公点评学院学生的‘大作’。
每次都要将写文章的人骂个狗血淋头,转头骂完之后还要在文章上再骂一遍,让薛明月来形容就是,他就是满怀期待以为能吃到大餐,结果却吃的是一盘味同嚼蜡的玩意。
换了谁谁能不生气呢?
从小薛明月就很同情外公,一大把年纪还要受气,但这小老头不管私底下把人骂得多很,表面上却都还要端着院长威严的架子。
薛明月心中庆幸无比。
还好这回碰到的是外公看见了好文章,不然要是让岑老王妃见识到他变着花样骂人的话,不然垂柳书院山长的印象就要完蛋了。
“外公。”
她轻咳了两声。
娄之章抬眸望去,瞧见门外站着的薛明月还有岑老王妃时,这才回过神来,从善如流地喊来人将桌上的文稿全部拿走。
他爽朗地笑了笑,满不在意地道:“瞧我这记性,早知你们这么早就到,我就不将卷子拿回来看了。”丝毫不觉得有什么是不能为外人道的。
“这位便是老王妃吧,我是明月的外公,我姓娄。”
娄之章朝她点了下头。
岑老王妃回了个礼,笑道:“娄山长客气了,山长实乃真性情也。”
薛明月下意识快步走到外公的身边
“老王妃一路舟车劳顿,不如就在庄子里歇下来,我这处庄子秋日之景最佳,您来得巧,我刚吩咐厨房今晚做了爽口的桂花冷淘。”
“我们明月最喜欢吃这个了。”
娄之章偏头看了她一眼,神情温和。
这种被人时刻惦记着喜好、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心口处传来的烫意让薛明月觉得自己好似泡在温泉里,浑身上下都暖洋洋。
她眨巴着眼睛,散去眸子里浮起的淡淡雾气。
朝着娄之章重重地嗯了声,点头道:“还有槐叶冷淘,杂色馄饨我都爱吃!”
“明月都说好吃,那我也想尝尝了。”
岑老王妃被两人的话勾起了一丝好奇,笑着开口道。
薛明月拽了下外公的袖子,软声撒娇道:“外公你快让人去将桂花冷淘端上来,我和祖母坐车过来都累坏了,待会儿咱们一起泡温泉去。”
娄之章摸了摸她的头。
很快就有下人将心心念念的桂花冷淘端了上来。
冷淘其实就是凉面,将从树上采下来的新鲜桂花挤出汁水倒入面团里揉开,便能得到一份泛着桂花气的黄面,与槐叶冷淘的做法一致。
岑老王妃一看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她面上笑意加深,眼中流露出些许怀念,轻笑着摇头道:“景阑小时候有段时间不肯吃饭,我也曾用这样将食材染色的法子去哄过他。”
“哦,是吗?”
娄之章戏谑地看向薛明月:“那侯爷和明月倒是有缘,这也是她小时候闹胃口不好的时候,用来哄她乖乖吃饭的。”
薛明月:“……”
外公,这个就不用强行缘分了。
她忍不住辩驳道:“小孩喜欢新奇的食物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她的那点话根本没被两位老人放在眼里,借着一碗桂花冷淘,岑老王妃也打开了话匣子。
一个说:“景阑从下就和他爹娘在肃州住,后来那年被送回京城,整天闹着要回去,总爱说京城的吃食没有肃州的好,他嘴挑的很。”
另一个就也说:“那可太巧了,明月也从小就挑食,闹得我一个头两个大。”
“想吃清蒸鲈鱼,腥味太重的不吃,肉质太柴的不吃,有姜丝不吃,醋味太重不吃,不用菜籽油也不吃,稍微发现味道不对也不吃。”
娄之章感慨道:“我说她两句,她就用孔子都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来反驳我。”
岑老王妃也感叹道:“景阑也是这样,一旦府里的吃食不对他的口味,他就张口闭口都是要回北疆,说那边的烤羊肉才正宗。”
那么小的孩子,哪里知道什么正宗不正宗的。
“……”
薛明月脸都要麻了。
这种话,真的不用再她面前说的。
这种公开处刑的时候谢琅为什么不在?
“不过,”娄之章捋了捋胡子,转头看向她,乐呵呵地道,“明月现在倒是不挑嘴,厨房做什么就吃什么。”
薛明月眉头倏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