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春霞镇的这些天,薛明月因高烧而头脑昏沉,所以一直没能腾出空来和娄之章说京城发生的事。
今个儿倒是有空,不过又去逛庙会了。
薛明月看着外公脸上浮现出的诧异表情,意识到这会儿兴许就是坦白的最佳时机,她敛了敛眼底神色,转头将花厅里侍奉的下人都挥退。
这才认真地道:“外公,我没有在开玩笑。”
娄之章显然也没想到她心里竟存了和离的念头,可按他目之所见,完全不像是这回事,他正襟危坐,正色地道:“可是侯爷待你不好?”
薛明月摇头,想了想道:“好,但也不好。”
在她重生回来之前,谢琅对她顶多是有些亏欠忽略,不过要说好也没多好,从他平时的作为中就能看出他不会将目光放太多在后院。
不过,现在谢琅有所改变,想让他答应签署和离书太难了……
薛明月眼眸微闪,抿了下唇,将心底升起的那些动摇又给压了下去,她抬眸看向外公,想要顺利和离的话,最终还是要外公帮忙。
她深吸了口气,将这些日子发生的那些事挑挑拣拣给他说了。
最重要的还是放在了谢琅如今的身份地位上。
他是定远侯,是名正言顺的未来定远军主帅,势必会被帝王忌惮。
如今景**倚重他,诸位皇子都想要拉拢他,汤锟倒台二皇子陷入颓势,淑妃以及四皇子发展党羽,谢琅被卷入夺嫡之争只是时间问题。
再往后,明枪暗箭不会少。
薛明月光是说都觉得脊背发麻,很轻地蹙起眉尖,实事求是地道:“外公您是知道我的,我没那么聪明,别说是挡下阴谋诡计,光是明哲保身就已经很勉强了。”
在嫁给谢琅之前,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嫁个不好不坏的夫君,嫁过去能自己当家做主就好了。
未出阁的那段时间,林氏已经开始给她搜罗起了亲事。
那些人薛明月都暗中了解过,只能说她和薛徐君根本就没为此上心过,不论对方品行心性如何,其中不仅有京城有名的纨绔子,还有年长她许多的鳏夫,妾室外室遍地的王侯庶子……
薛徐君对此也没有异议,因为这些都是他需要维持的人脉。
比起薛明月这个上头留下的大女儿,他自然是更在意林氏所出的嫡女,尤其是林氏背后还有林家撑腰,孰轻孰重他自然分得清。
在谢琅冒出来之前,江华表哥是她最好的选择。
只不过……薛明月正色道:“我现在只想陪在外公身边,做些自己想做的事,不想趟进那些浑水里,我爹他现在自顾不暇,没有办法再干涉我。”
娄之章看着她认真的神色,陷入沉思。
听到她在侯府和皇宫赴宴的遭遇后,就连他也感到一阵后怕,他皱眉道:“你说得没错,明枪易挡暗箭难防,你不可能每次都能躲过。”
薛明月连连点头:“对的对的。”
京城局势只会日复一日的紧张,她在里面格格不入。
最好就是赶紧和离,然后任由他们争到鱼死网破那也和她没有关系了。
娄之章神情略微复杂,不由得长叹了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轻声道:“难道你没发现你这些话里全都漏了一点吗?”
“?”
“你从始至终说的都是外界的影响,这些才是促使你想要和离的原因。”
“但是和离的原因里从来都不包括你对侯爷的感情,不是吗?”娄之章很有耐心地将她刚才的话掰开来和她讲清楚。
薛明月闻言瞬间愣住了。
那双清澈的杏眸里刹那间满是错愕与茫然,她忙道:“不是的外公,其实我……”
她着急解释,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急得眼睛都有些发红。
“好好,外公自然是相信你的。”
娄之章笑着安抚道:“只是和离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你肯定也是这么认为的,不然也不会特意来和我说了对不对?但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一下,莫要日后后悔。”
薛明月下意识捏紧了手。
她只觉得喉咙莫名干涩得厉害:“外公我……”
“如果你在考虑过后仍是想要和离,外公会尽力帮你做到,所以别担心也别害怕,只要是你想要做的事,外公都会让你如愿的。”
娄之章笑着想,他的外孙女终于还是长大了。
即便仍然略显青涩,但终有一日也会张开羽翼,翱翔于天际。
·
薛明月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到院子里的。
她只觉得脑子浑浑噩噩的,外公说的那些话在脑海里翻来覆去地重复回荡,他的话就像是揭开了她心里一直不愿意面对的那一部分。
她从来不敢去想,也不愿意去想。
……再说了,她和离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谢琅啊,外界的那些因素反而是她用来说服外公的,没想到人没说服,反倒牵扯回了自己身上。
薛明月没忍住在床榻上打了个滚。
在满脑子的谢琅之中,床下忽然传来一声很轻的:“咪。”
“?”
她愣了一下,探头朝外看去,
就看见狸花猫小老虎正蹲在她那双靴子的面上,小模样看着乖巧得不行,仰起头用湿漉漉的眸子看着她,让人心都不禁软了下来。
薛明月半个身子探出,伸手将它捞了起来。
她轻轻挠了挠小猫的下巴:“你怎么忽然过来了?这些天流云她们又把你安排到哪里了?吃的喝的可还习惯?”
狸花猫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用脑袋去蹭她的手指。
薛明月没忍住弯着眼睛笑了起来,陪着它玩了好一会儿,就见它高兴到用粉粉的猫爪在她身上踩奶,她抱起它深深了吸了一口。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小猫的脖子上系着一个金铃铛。
只不过个头偏小,加上声音不大才没被发现。
她抬起铃铛仔细地看了看,发现它虽然个头小,但做工却很精致,还是个绘着瑞兽祥纹的镂空铃铛,甚至还在角落刻了‘老虎’俩字。
薛明月愣了愣,她不记得给小猫准备了这样的铃铛。
等把流云她们喊进来一问,才知道这个也不是她们给准备的,流杏诧异地啊了声:“我中午还去喂过小猫,那时候它还没铃铛呢。”
薛明月不禁蹙了蹙眉。
余光却忽然发现铃铛里坠子露出来一条细细的白边。
瞧起来,倒像是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