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李桐洲摇了摇头:“我还能感受到节点。”
感受到节点?山星表现的有些讶异,不过她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而且目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她转而问道:“你能感应到节点的具体位置吗?”
“很遗憾,不能。”
山星抬头望向漆黑的天空,尝试沟通长河,却没有收到任何回音。
拉克德蒙有没有逃离那片沙漠,赫尔如今是否还存活?
事情又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境地?
不过她没有纠结太久,毕竟,现在她和李桐洲的处境说不定比那两人还糟,这里可是完全的黑域,簒夺者掌控着的腹地,目前它们没有任何迹象,这更加恐怖,谁也不知道它们藏在哪里,又有什么目的。
现在二人该做什么,她和李桐洲都没有头绪,无论做什么都可能出错,还有一可能一头扎进危险里。
此刻不如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这无疑是个明智的选择,因为变故很快就来了。
先前李桐洲外出时做了足够多的布置,最终命令早已化为一具分身,极为低调地走在城市之中,探查情况。
他眼神一凝,视野从到远处眺去。
分身视野中,萨塔克的桥对岸发现了人的踪迹。
那边的几条街不知何时,突然变得人声鼎沸,人们顶着严寒,若无其事地生活、娱乐、社交以及工作。
太阳不见踪影,沿海城市现在可是零下二十度!
他们比独响者还独响者,只身单衣,没有对异常的寒冬和消失的太阳有任何表示,一切照常,连发抖都没有,这种诡异的反差让李桐洲头皮发麻,简直无法形容了。
“你看到了什么?”山星在一旁,捕捉到了他的情绪波动。
李桐洲怪异无比地道:“一群活在零下二十度,穿短袖过日子的普通人。”
远处有人注意到了李桐洲的分身,跟他打了招呼,用的是联邦通用语:“兄弟,要不要进来喝两杯?”
分身愣了一下,捏出拟真的反应,道:“你家都有些什么?”
分身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个节点。
“酒,烈酒,这天怪冷的,你肯定也想来杯烈的。”
“李桐洲”脸上露出一抹神往,随后道:“你说得对,这鬼天气,冷的真是异常,而且连太阳都见不到,确实是该……”
话还未说完,对方就立马露出撞了鬼的惊恐神色,怪叫着上前就捂住了李桐洲分身的嘴,惊道:“不不不,不要说出那个词,不要说太阳,没有太阳的日子,才是好日子,你可千万不要提啊!”
分身眨了眨眼,立马顺着话头下去,道:“呸呸呸,对,是不该提。”
对方无奈摇了摇头,道:“先进来吧。”
切换到本体,李桐洲偏头对山星道:“我去看看情况,可能会分神、反应迟缓。”
山星点头,明白了他的意思,盘腿坐下,悬浮在半空,将数个微型法术投放在城市的各个位置。
这些都是防御法术,只在有感受到危险和敌意时触发,继承了“山星”这一称号的大师们,永远不会选择习得具有杀伤性的法术。
这是她老师传下来的训诫,永远不要主动伤害,也永远不要让自己受到伤害……护盾法术被动对敌造成的伤害不算数。
李桐洲还摸出了一枚龙蛋,看着它的蛋壳在空中出厚重的金色纹路,心中略略感到宽慰,所幸这个世界泡是正历。
见山星正在布置,李桐洲放心地切到了分身。
……
“李桐洲”走进了酒吧,门口牌匾上用联邦通用语写着大大的“门”,萨塔克人万事都求公平,这里也不例外,在门口上还用帝国文字写着一个“门”,酒吧里人声鼎沸,没有多少人关注他这个新面孔。
李桐洲却觉得有无数双眼睛时时刻刻盯着自己的分身,当他用超凡感官去探查的时候,却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诡异,不仅是那种若有若无的查探感,还有相当浓重的违和感,李桐洲一时还说不上来。
那人将他带到座位上,开口道:“喝点什么,随便点,门酒吧非常欢迎新面孔。”
“承蒙好意,你推荐吧。”
男人对吧台打了个招呼,然后打量起李桐洲,李桐洲也打量着他。
他年近四十,胡子拉碴,满脸沧桑,浑身酒味,眼神却还算清醒,他问道:“你从哪里来?”
李桐洲和他碰了下杯,微笑着道:“我在联邦最高法院工作,当然不是首都的那个最高法院。”
他一挑眉,道:“喔,外地人,这个时候来萨塔克的外地人可不多,怎么称呼?”
“高山飞语。”李桐洲道。
这自然都是骗鬼的鬼话,正确的历史上,鬼知道高山飞语在什么地方,而没有污染作祟,联邦法院自然也没有被摧毁。
这都是他能随口说出口的谎话,而且也没人能戳穿,好使。
“看你的面相,也确实是十一扇区那边的人。”他显然分不清亚洲人的面孔……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我是罗德里克,土生土长的萨塔克人,在这里活了一辈子,还哪儿都没有去过呢。”
“会有机会的。”李桐洲举杯致意:“敬自由。”
敬自由,这三个字在李桐洲的家乡语言里说出口不过是轻飘飘的三个音节,但在联邦通用语里要显得冗长一些,庄重一些,是自一个谚语演化而来的:敬自由和文明的岁月。
在一边似乎有人听到了他们的交谈,也和罗德里克同时举杯,整齐划一地呼:“敬自由。”
整个酒吧都回响着这句口号。
氛围非常热烈,李桐洲神色不变,不安的感觉却更加浓重了。
热烈过后,人们又回归了自己的圈子里,罗德里克放下酒杯,满脸苦涩,小声道:“其实哪有什么自由,看看我们这是哪儿,是萨塔克,你从联邦腹地来,应该不能理解,我们这的人,一点自由都没有。”
“这话怎么说,我可听说萨塔克是公平之城,也是自由之城。”
罗德里克摆手道:“那都是以前,算起来都二十年前的事了,现在哪有自由啊?公平也是他妈的扯淡,两条空间通道,一边驻着联邦的兵,一边是帝国的法师,我告诉你,什么公平,那都是被逼的,你看。”
罗德里克微微抬头,用下巴隐蔽地指向一个方向,道:“看到没,那,都是帝国佬,抱团坐在一边,那边又是联邦佬的位置,这城市五十多年了,连让这两波人坐在一起喝酒都是奢望,说是融合城市,都是幌子罢了。”
顺着方向看去,酒吧分上下两层,没有高层,面积很大,布置富丽堂皇,与其说是酒吧,不如说更像酒店的大堂,灯光却非常昏暗。
李桐洲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双方,双方的面孔晦暗不明,同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什么。
李桐洲点头道:“两个文明打了两三个世纪,哪有那么容易说不打就不打了。”
“可不是嘛,现在我们这种本地人都是少数,这些从外面来的那才是爷,这座城市做点什么,都得和他们对半分。”
罗德里克无奈地摇头,道:“萨塔克以前还有座电浆井,能养活整个城市,可里面就没多少东西,吃了二十年,塌了,又传闻说城市之外有黄金,又一堆人跑出去淘金,金没淘到多少,枪炮和违禁法术搞来不少,就落草为寇,当起了雇佣兵,自由之城的名头就是那个时候传出来的,杀人放火受招安,能不自由吗?”
“那两个文明边境的生意,都是这群人握着咯?”李桐洲道。
“对啊,我运气好,从别人手里接手了这家门酒吧,这些雇佣兵大小都得经过这家酒吧,能混口饭吃,其他本地人就没那么幸运咯。”
“怪不得,你好像挺怵他们的。”李桐洲道。
罗德里克愁眉苦脸,道:“所以啊,其实不管以前还是现在,我们都没有自由,特别是天冷了之后,更是这样了。”
终于谈及了重点……李桐洲试探道:“萨塔克这天为什么会这么冷?”
就在这时,帝国那一方的人忽然站了起来,队形规整地,依次离开了酒吧,李桐洲看着这些突然离开的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但他突然惊觉,目送帝国人离开以后,转头去看那几桌联邦人。
李桐洲终于发现了心中那股不安感和违和感的来源,不是来自于某一个个体的,而是这整间酒吧,是这群人!
他们的神态、动作各异,但如果细看下去,他们进行所有动作的频率都一模一样,一样的呼吸频率,一样嘴唇的启合,甚至连毛孔的舒张都……一模一样!
“对我们来说,冷才是好事。”罗德里克的声音在李桐洲耳边幽幽响起。
冷,才是好事?
李桐洲骤然转过头,沉声道:“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们怕热啊。”
“因为我们怕热啊。”
……
偌大的酒吧里,上百号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如果坐在这里的不是一具分身,他此刻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直打寒颤了。
不等他说话,这些化身为鬼魅的“人”再次齐声和道:“找到你了。”
“找到你了。”
“找到你了。”
在他眼前,罗德里克的肌肤寸寸脱落,全身肌肉纹理鼓动起来,像刚屠宰完的牲畜,鲜红的肉如在呼吸,随后猛地一翻,他身躯的内和外竟活生生翻转过来,迸出脓液和鲜血。
血肉被藏在了里面,露出来的是一层“树皮”,犹如干枯纤维般的物质,在这些物质的纹理之上,还纠缠着密密麻麻的血管。
随后无数道目光从他们眼中射出,命中李桐洲的分身,仿若超越了空间的限制,比光还快,比影子还纠缠不休,攀上了李桐洲的脊背。
“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