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做以索纳姆的男人说他想当联邦的皇帝,对世间下达敕令,他既是说一不二的皇权。我一直觉得这种说法是,是在开历史的倒车。”高山飞语显得有些焦躁,紧张地扯着自己的领带,絮絮地道:“可来了这里,我才发现联邦的皇帝其实从来没有消失,联邦的皇帝就是钱,钱甚至可以买到人。”
“……”李桐洲坐在他旁边,舒坦地背靠沙发,抿了口酒,轻轻吐出一个足以戳伤纯情少年的单词:“处男。”
高山飞语的脸一下涨红,狂灌了一口酒,嗫嚅半天,憋出一句话:“这地方,太,太肮脏了。”
李桐洲道:“如果你是在参选议员的时候发表的这种发言,说不定能引来一片叫好,再多给你几张选票,但这里是夜总会,是只有我们俩在的包间。”
“而且你马上就要挨顿毒打了,何必把那个可怜的姑娘赶出去,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啊。”
“你真是个人渣。”高山飞语不禁骂了一句。
事实上,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喝酒,两人从家里喝到清吧,再从清吧喝到夜总会,高山飞语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这个男人的无耻了,这个男人打着刺探情报的幌子花天酒地,经常性转个头勾搭上了某个漂亮女人的肩膀,给自己徒增尴尬。
但他李桐洲也有话说的,一开始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连酒都不肯喝,说什么他未成年,李桐洲说他这放屁,他在官方记录的年龄明明就不实,身为成年人酒不喝,说叫个妞给他开开眼,就立马红温,变成一只红皮鸭子。
虽然都对对方不满意,但第一杯酒下肚以后,两人也没有不熟起来的道理。
熟起来以后,高山飞语也不免对李桐洲和尤利娅的来历感到好奇,对此李桐洲并未解释什么,他只告诉少年,以后他会知道的。当时少年沉默了一会,没按捺住心中的好奇,问了李桐洲他和尤利娅的关系,因为两人亲密的互动时常看的他眼皮直跳,但二人看上去又不像是情侣关系。
李桐洲幽幽地告诉高山飞语,那是他妈。
当时少年的表情非常精彩。
时间跳回当下,少年有些忧心,他少见地说了关于自己的事:“我家父母早逝,上面还有一个姐姐,我家姐姐聪明又不聪明,在首都读书,成绩很好,但除了读书做什么都非常笨拙,更不擅长打理钱财,所以我不能参军,起码现在不能。”
“所以你谎报了年龄,为的就是推迟应征入伍的时间。”李桐洲道。
“但我还是报了军校,主动当了一名后备生,如果联邦真的到了危难时刻,我义不容辞,我虽不像我的同学们那样热血,我也是个联邦人。”高山飞语叹气道:“可在我经历这些事儿的前后,联邦真的让我很失望。”
联邦人其实多半就是地球人,地球人的秉性在不同的时代其实有多数相通,骨子里一直刻着美好与罪恶,只不过高山飞语年纪轻轻就碰到了足以颠覆他人生的巨大变故,尝遍了那些令人恶心的倒霉事,放大了对坏的那一面的认知。
所以他会说这话并不奇怪,李桐洲也不说什么,默默把他的酒杯倒满。
“联邦是一坨狗屎,现在我最重要的,只有我的姐姐。”高山飞语看着李桐洲,目光如炬,隐隐带着恳求的意味:“虽然我很不愿意拜托你这个见人就上的泰迪,但我现在是病人,联邦目前还没有能够痊愈虚空病污染的方法,所以我想……”
“想让我在你死后照顾你姐姐?”李桐洲笑了笑道:“你可别污蔑我,我是很挑食的,不是谁都可以。”
面对李桐洲说的混账话,高山飞语并未动怒,依旧直勾勾地盯着他道:“我不奢求你做什么,就是求你把我这段时间尽可能攒下来的钱,通过合法的渠道交给她。”
对此,李桐洲挠了挠头,有些无奈地暗叹,他宁愿这个少年发火然后他把话题岔开。他是半个独响者,独立于这个世界泡的存在,而且才“出生”不久,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其中种种。
他的姐姐在首都,但这个世界泡则是远离首都许多宇宙里程的联邦第二大星环,而且仅限于此。这意味着这段距离比天人永隔更加遥远,更意味着现在高山飞语所知的挚爱亲朋,他的一切都是历史某段节选的投影,是虽真实存在但又虚幻的。
李桐洲刚刚经历过这样的切肤之痛,他知道少年也无法避免,但不希望少年现在体会这种悲哀。
他道:“她怎么称呼?”
“高山樱空。”
看到李桐洲松口,他明显放松了下来,李桐洲奇道:“你这么信任我?”
“倒也不是,急病乱投医,我这种无权无势的小人物还能依靠谁,你虽然来路不明,还经常乱搞,但我觉得你应该不是个恶棍,就算你是恶棍,我也没有什么好丢的东西了。”
李桐洲举起酒杯道:“那就不提了,喝酒。”
就在高山飞语以为今天又要开始一天堕落的享乐时,忽然发觉李桐洲的脸色滞住,然后慢慢变得严肃起来,这让高山飞语有点不明所以。
直到李桐洲放下酒瓶子,解释道:“你要的一顿毒打来了。”
高山飞语刚要张嘴,便只见李桐洲全身泛起幽暗的红光,瞬间爆散成灰烬,在空中无影无形。
少年瞳孔猛缩……李桐洲竟是不同于那些用虚空合剂制造出来的劣等品,货真价实的异能者!
再下一秒,门外来人暴躁打开了本应上锁的包间门。
“例行巡查!”
高山飞语的心里还是咯噔一下,因为来者是官方的人。
身着黑色制服的人员鱼贯而入,当他们站稳脚跟准备抓人时,却看到他们的目标已经极为配合地蹲下抱头,顺服到了极点。为首的家伙动作一顿,莫名地看着高山飞语:“接到举报,这家夜总会包括你在内,涉及皮肉交易,跟我们走一趟吧。”
尽管高山飞语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听到这么无耻的理由,少年还是不由得震惊地抬头道:“警官,我这连个姑娘都没有。”
这时,他的手下已经搜完了房间,对着领头人点头,肯定了高山飞语的说法。
头领却不表示什么,而是冷笑着道:“一个人在全星环数一数二的夜总会里喝闷酒?”
高山飞语当即闭嘴,他确实没叫姑娘陪酒,但刚刚房间里也确实不止他一人。
“去把店里的监控翻出来。”头领下令:“先把人带走。”
高山飞语很配合地接受控制,在两个警官粗暴的压制下出了房间,包间外,遭遇盘查的不只有他,这似乎的确是一场出人意料的突击检查,但高山飞语不是傻瓜,他马上就看出了端倪。
虽然他们的人手把这里闹的鸡犬不宁,怒骂声此起彼伏,更有甚者高声呼喊:“你知道我是谁吗!”……但真正被押出来的只有他一个,而且这些警官对这些业务表现出来的是相当的不熟练,比起检查,更像是砸场子。最重要的是,他们明晃晃地佩着枪,或许这不能说明什么,但结合他们身上的生冷气魄和利落专业的动作,事情就变得耐人寻味了起来。
一队精英干员持枪对风俗业重拳出击?简直是疯了,是生怕联邦早报没有头条可刊载吗。
……
夜总会外,西泽和菲德倚靠着黑车,两人都抽着烟,西泽显得百无聊赖,而菲德眯着眼睛,若有所思。
西泽道:“你说蹊跷不蹊跷吧,国土安全局的精英干员亲自带队出马,你哪时候见过这阵仗……嘿,用这种借口作掩护抓捕一个人,我一直没发现我们局里这么有创意。
更蹊跷的是,卡尔文要求我们务必到场,而且荷枪实弹。而目标没有任何反抗,任抓任取,那他到底让我们防谁,危险到底在哪?”
菲德沉默着没有回应,西泽便更恼火:“我知道你想说不该问的别问,可我他妈的不是行政官员,不是政客,而是一个干员,我们做的是随时可能掉脑袋的活,手底下的兄弟可以不问,我不能不问,起码我不能不知道我要面对的危险是什么。”
菲德掸了掸烟灰,这才有些深沉地开口:“关于这些破事的细枝末节,我知道的也不多,里面涉及很多事情,但关于我们在防备谁,我还是有点眉目的。”
他道:“四十六天前,局里临时侦测到了一阵庞大的虚空污染波动,当时七组距离事发点最近,他们最快赶到,到达后,他们没有看到大规模的虚空爆发,但看到了两个人。”
西泽没有说话,等待下文。
菲德提及此事,表情变得非常凝重:“当时七组带去的武装包括三台自动装甲,两辆战车,十几名武装重火力的精英干员朝着区区两个人组成了包围圈并持续缩进,但不出三分钟,你猜怎么着?”
“小孩子还猜。”西泽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不到一分钟,七组携带的所有大型武装被肢解,自动装甲被一头撞成废铁,手中枪械唯一的‘战果’是走火击伤了三名自家干员。”
“七组全军覆没了?!”西泽吸了口凉气,随后反应过来道:“不对啊,这么大的事,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那是因为七组压根就没死人。”菲德道:“在上头的命令下,七组齐齐三缄其口,把这次堪称耻辱的失败压了下来,为什么是耻辱,正是因为在战斗中敌人对他们留手了,在敌人留手的情况下自伤三人,怎么能不是耻辱?”
西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被虚空感染的疯子居然还有留手的理智?”
“这就是最奇怪的一点,虽然在那两人所待的区域检测到了巨幅的污染,但敌人释放异能时并未产生半点污染,这证明,他不是被虚空合剂催生出来的怪物,而是一个原生异能者。”
说着,菲德节选了一段影像,发送给了西泽,是当时那个异能者的表现和设备的实时数值监测。
“高位异能者.......”西泽喃喃地道:“这绝对不是感染者能表现出来的,而且那里本来就是污染区,如果是敕令社之流的极端组织,他们完全没有道理在污染区再造污染。”
“他们第二次出现,出现在了非污染的安全区内,这次他的对手是敕令社成员,不过现场留下的影像资料不多。”
“听上去那个异能者似乎对我们没有恶意,这跟我们这次的行动有什么关系?”西泽道:“而且这些影像完全看不到他的正脸。”
“卡尔文告诉我,有足够的证据表明,那个男人行为前后有些矛盾,转变的中心就是我们今天抓来的家伙。”
“那个小孩子有什么特殊?”西泽皱眉。
“不知道,他是谁,为什么抓他,卡尔文都不肯告诉我,我和你都是井底之蛙,是给大人物忙前忙后的劳碌命。”
菲德丢下没抽两口就要烧到屁股的烟,一脚踩灭,眼中闪烁着莫名的神采,他道:“不管怎么样,今晚的行动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如果目标出现,我先负责跟他接触,如果他真的没有恶意那最好,如果他是个脱离掌控的危险异能者,那个时候就要请你这个局里数一数二的精英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