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冲动了,裴乐之走出苏氏医馆的时候,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暗骂荒唐。
荒唐到家了。
怎么还在内室里就……
绝不能有下一次!
刚一时上头差点儿就要寻场刺激,还好最后关头裴乐之想到要找回理智。再一开窗,她才发现外面空气如此清新,暗道自己差点儿犯了大错,在苏大夫的地盘上乱搞,真是太放肆了。
一想到自己这两日实在有些重欲,裴乐之更觉心浮气躁,思来想去,干脆舍了下午回府的计划,出门直奔济世堂而去,陆绮亦紧随其后。
本来陆绮今日一直跟个竖毛刺猬般挂着脸,鼻孔朝天,但听到裴乐之压着嗓子让医者开几副清心寡欲的药时,他一下子笑出了声。
济世堂的医者神情严肃:“娘子是有计较的,刚把您的脉,发现肾阳不足,房事确实需得节制啊。”医者说着,又谨慎地瞟了陆绮一眼,“这位郎君瞧着倒是生龙活虎,不过都需要节制啊,节制!不然底子亏了,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来,等到孕产时节,可能愁煞人啊。”
裴乐之还没来得及开口撇清,陆绮就立马说了句:“不是我。”
医者愣神的功夫,陆绮已经凑了过去,也让对方给他把把脉。果不其然,医者对陆绮强健有力的脉象表示惊讶,开始进一步反思自己是不是误判了什么。哪知陆绮这时又笑着将银钱放在桌上,催促道:“有劳您提醒,还是我不好,没有尽到规劝的责任,回去后定会谨遵医嘱,劝娘子节~制~房~事~的。”
“哎。”医者应了一声,又加了一句,“妻夫之道,在于阴阳调和,不可不及,但也不可过也。”
裴乐之直接“噌”一下起身出逃。
回苏氏医馆路上,陆绮自然不会放过挖苦的机会:“小姐怎么还神神秘秘地跑大老远拿药?方内侍不是会看病吗?”见裴乐之不打算搭理他的样子,陆绮干脆快步走到裴乐之前面,将人逼停下来,“那说点儿别的吧,属下有时候也很好奇,小姐对枞是碰都不碰,转头却又疯狂折腾方内侍,啧啧,这算什么?到底是得到的还是得不到的更珍贵呢?”
“陆绮你是太闲?”裴乐之冷声皱眉道。
陆绮耸肩,掂了掂手上药包:“现在双手可不闲。对了小姐,这药等会儿要藏着点儿吗?是回去熬药?”
“……嗯,别让人看见,回去给万松就行。”
“明白,包属下身上。”
“还不让开?”
“说到底,属下觉得小姐是因为忧思过重才会如此。”
裴乐之挑眉不答,绕过陆绮往前走去。
陆绮的话并没有错。自从插手胡云儿一案,裴乐之已经绞尽脑汁,耗费了相当的精力,然而好不容易一切看似摆平,却又得知胡云儿所作所为另有隐情,再加上翟子鹭飘零无依,还有丹枞……
且不说裴乐之此前还在犹豫是否要为胡翟二人出头,毕竟光是证据和翻案思路都还毫无头绪。况且目前来看,两次探听口风,裴擒似乎都是不太支持的。第一次,她道杀人不对,一切自有有司判案;这第二次,即使裴乐之提及案件或有更深的隐情,裴擒的态度也偏向负面,建议裴乐之别再插手,因为此事已由圣上基本定调。
罢了,希望万松那边进展顺利。
〈〉
傍晚苏焕回了医馆不久,裴乐之就接走了方祁一干人等。然而,回到府中,裴乐之再未和方祁有过多接触,只吩咐陆绮将人送回栖逢楼,自己则独自回了非晚斋。
方祁亦没有多说什么,只默了默,而后自己弯腰将裴缘宝一把抱起,转身往栖逢楼的方向走去,那样子浑似赌气。
果不其然,晚膳时间,餐桌上没有凑齐四双筷子,倒是丹枞紧赶慢赶,在众人喝汤前到达了膳厅。虽说如今他在裴府比之前更像半个主子,然而到了餐桌上,他仍是不改从前的习惯,坚持要替裴擒布菜,甚至连万松的活儿也一并包了。
裴乐之笑笑,起身接过丹枞手上的汤碗:“多谢义兄。”下一刻她将筷子不轻不重地压了上去,“不过你还是自己用膳吧,母亲和我都没打算这么使唤你。”
丹枞继续夹菜过来的手一顿:“这……不是使唤,是我自愿……”
气氛微妙,裴擒干脆咳嗽一声,说道:“你们这俩孩子,都干什么呢,坐下好好吃饭。对了姜言,你也上桌来吃,咱们家人也不多,以后便都省了那些繁文缛节,自己想吃什么自己夹,都听懂了?”
丹枞的手仍悬在半空,裴乐之则视而不见地用筷子将他的筷子挡了回去,推到他自己的碗中:“我别无他意。”裴乐之微微叹气,而后尾音上扬,“义兄今日也奔忙,多吃点儿吧,来。”接着,一颗荔枝丸子轻轻落到了丹枞碗中。
“是啊,丹枞,听说你今日回学堂去了?怎么样?”
“回主母……”
“嗯?还叫‘主母’?”
“……”
“义兄是一时忘了吧,母亲。”
“……义……母……”
自丹枞喊出那两个字后,裴乐之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受,行动上倒是很快离开了膳厅,寻的由头是要去看看方祈,毕竟他确实没来。
去到栖逢楼,方祈等人也正好在用膳,一桌人言笑晏晏,倒显得站在窗外的裴乐之有些格格不入。还好,看到彼此的那一刻,方祈第一时间走了出来,裴乐之便也伸手,将人抱了个满怀:“你这儿还挺温馨,怎么晚上没来膳厅,是哪里不舒服?”
“不想去。”方祈搂着裴乐之的脖子,在她耳边慢慢吐气,“之之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以为你在生气。”
“我生哪门子的气?我可没生气。”
“不知道。”被方祈瞪了一眼,裴乐之讪讪改口,笑道,“是我犯了错,这不过来讨饶了?祁哥哥原谅我,接下来一段时间我都保证不犯了,好不好?”
“你保证什么……保证,傻子。”方祈搂着裴乐之脖子的手收紧,又不解气般在她背后抓挠几把,“你拿什么保证?你个色欲熏心的家伙。”
“冤枉冤枉,好大的冤枉。”裴乐之将双手举起,做投降状,“你看你在我身上这么蹭,我也没怎么着不是?”
“你!”
“哎哟,别打别打,祁哥哥你手劲儿其实是有点儿重的你知道吧……诶,好了好了,我走就是,记得代我跟缘宝既安她们打个招呼啊,就说我~来~过~”
“神经病!”
裴乐之走后不久,方祈一个人站在院中出神思量,这才惊觉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要是换做以往,他哪敢说什么“傻子”,还有“神经病”之类的词,分明是在戳人痛处……
之之她……不计较?想到这儿,方祈蹲下身,双手不自觉捧上脸颊,怦然心动。
那他干嘛还管别人说什么。
〈〉
陆绮今夜心情很好,回来后不仅抽空将近来搜集的胡云儿案件材料进行了相当整理,还将熬好的清心汤亲自送到了裴乐之房中。四下无人,陆绮看了看床帐上悬挂的流苏,有些发呆。
“陆绮?”裴乐之进屋时见了来人,有些惊讶,“万松呢?”
“万松他去月明坞见翟公子了,不是小姐说的,让他把胡娘子的话带到吗?”
“呼……是我忘了。”裴乐之在书案前坐下,展开一张白纸喃喃道,“最近记忆力怎么这么差。”
“想来是小姐太忙,要属下给您揉揉太阳穴吗?”
裴乐之顿时吓了个激灵,猛摇头道:“不用,你一个侍卫,做好你自己的事。”
“……”陆绮双手已经按了上来。
裴乐之闭眼思索几瞬,本是挣扎的动作逐渐放松,似是很快适应了陆绮按摩的手法。
罢了,顺其自然。
“按得好,等会下去找万松领赏。”
“……”
另一头,月明坞内倒是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