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行路,马车终于慢慢接近裴府。此时天色已晚,远远看府外已经挂起了灯笼。
终于快到了,早知道今天出门看看黄历,什么狗仗人势的东西。想到刚才的糟心经历,裴乐之心中拿钱的快乐都少了许多,她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叹。
一旁的万松听了,还以为小姐是在为顾二公子的事伤心。他正犹豫着,是否该开口安慰些什么,却看到小姐面上一喜,兴冲冲地朝窗外使劲招手。
顺着裴乐之的视线看过去,原来是丹枞正等在裴府门外,他手上的一盏灯笼被风吹得明明灭灭。似是看到了回来的马车,丹枞将灯笼往上抬了一抬,向前探看。
万松无奈摇头,心道果然,也只有丹总管能让小姐这么高兴。此时马车尚在行路,裴乐之本来坐得好好的,却在看到丹枞后突然一把掀开帘子,准备往车下跳。她这鲁莽的举动把万松吓了一跳,不由大喊:“小姐,您当心摔着!”
然而万松话音刚落,裴乐之已经屈膝稳稳落了地,而后头也不回地往裴府奔去。裴乐之一边跑,一边不忘回复万松,“没事,马车这么慢,我早想下来了,摔不着我~”
裴乐之看着前方的人影,长身玉立,她越跑越高兴。倒也顾不得会不会喝一口狂风,只张嘴哇啦啦兴奋地喊道:“丹枞丹枞,哇~我~回~来~啦~”
却说丹枞,自远远看到裴乐之跳下马车的那刻,他的心就蓦地一紧。内心暗骂一句荒唐,丹枞将手中灯笼往侍卫那儿随手一抛,就快步走下了台阶,而后也三步并两步地,向裴乐之奔去。
好在她没事。
听到裴乐之被风吹得有些破碎的呼喊,再看看她鬓发都跑得散乱,甚至有几缕长发都缠在了乱晃的珠钗之上,丹枞觉得有些无奈又好笑。
“真是拿你没办法。”张开怀抱拢住眼前人的那刻,丹枞半嗔半喜地说了这么句话。
“什么嘛,人家想你了呗~”像兴奋的羁鸟归林,裴乐之几乎是直愣愣地,就这么朝丹枞扑了过去。被接住后,她双手自然而然地环上丹枞的脖颈,而后整个身子都向对方紧紧贴去。
裴乐之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占丹枞便宜,就是想看他耳根通红,就是想……欺负他。“丹枞,我好喜欢你哦,贴贴~”说着裴乐之就要往丹枞怀里钻。
对比之下,丹枞就显得有些慌张。他一手想要按住裴乐之乱晃的脑袋,把她往外推,但转念又怕她被风吹得冷,却是极为别扭地抬起另一只手,拢住了裴乐之的肩,语气颇为无奈道:“别闹,站好。这还没进府呢。”
“不嘛,我冷~”说着裴乐之却突然停下动作,歪着个头,眼睛眨巴眨巴望向丹枞,“哦,那进府就可以吗?嘿嘿。”裴乐之说完还真就乖乖站好,不再闹他。
丹枞摇头失笑,转而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然后动作轻柔地,把裴乐之裹了个严实。
“像只小兔子。”说这话的时候,连丹枞自己都没发觉,他的声音有多么温柔,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这下倒是把裴乐之给整不会了,她突然有些害羞,却是不服输般,微微张嘴做了个咬东西的姿势,“那你就是大萝卜,本兔子最爱吃的大萝卜。”
“嚯,好凶悍的小兔子。”丹枞说着,再次给裴乐之紧了紧披风,然后半推着她转了个圈,如此两人一起往裴府慢慢走去。
“哎呀,我其实骗你的,大夏天哪里冷啊。”
“听话,夜间凉。”
这俩人一顿柔情蜜意,可苦了后面吹冷风的万松和裴元。万松还好,人坐在马车里面,只是够出个头看小姐和丹总管卿卿我我。
而裴元经过了今日一场折腾,整个人已经筋疲力尽,刚看到裴乐之突然要下去,他也吓了个激灵。然而后面看到裴乐之和丹枞站在一起,两人嬉笑私语,确似一对璧人。不知不觉间,裴元对裴乐之的私生活,已经从嗤之以鼻,渐渐转向或能理解一二了。
也许,只是因为今日那场鞭下之护。
这边,裴乐之和丹枞进了府,第一件事就是先用晚膳。然而这就意味着她要见到不苟言笑的裴擒,想到这儿,裴乐之不禁摇头。虽然和裴擒统共没见过几面,但裴乐之深深觉得,她跟裴擒一点儿不像母女,更像合租的租客,一人一个小院子,各住各的。这样想着,裴乐之又有些忍俊不禁:也罢也罢,正好今天借这个机会,跟裴擒打探下顾榴石的事。
“母亲好,女儿今日在外面贪玩儿,回来晚了,让母亲久等。”依旧是甜甜的乖顺模样,裴乐之决定把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贯彻到底。
这招其实倒也有用,因为裴擒对裴乐之这个女儿,从漠视到重新了解,一切也是从零开始。自从那日裴擒抱着方冠华的牌位,在祠堂里坐了一晚上后,她就突然改了主意,打算好好培养裴乐之。
既然老天都给了这孩子一次机会……
或许,这也是冠华想看到的吧。
发出一声喟叹,裴擒尽量柔和了神色,对裴乐之说道:“没事,我也刚回来。”
虽然不道裴擒为何莫名叹气,但看她脸色还不错,裴乐之也就放下心来,转而轻轻落座,开始吃饭。大户人家食不言寝不语,为了能跟裴擒搭话,裴乐之快速吃完了这一顿饭,然后乖乖坐在一旁,在脑子里整理语言。
半晌,裴擒察觉到裴乐之似是有话要问,她夹了几筷子菜后,也慢慢放下了碗,道:“今日有事?”
裴乐之听到问话,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头,“是这样的,母亲,女儿今日……”裴乐之故意顿了顿,露出一丝犹豫神态,“似乎见到了顾家二公子。”
听到这个名字,一旁的丹枞心头一震:这么快,她们就见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