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时易不明所以,跟着宋禹衡回了客厅。
两人算不上熟。宋禹衡对着沈棠外的其他人,话也不多,气氛就显得有些安静。
半晌,宋禹衡问了句:“你知道我跟沈棠的关系了,你怎么看?”
郁时易不明所以。
“我能怎么看?就坐着看。不过我是真没想到,有尹健和李怀安的事在前,你竟然还敢跟沈棠……你就不怕,沈棠是第二个李怀安吗?”
“我不是尹健,所以我爱上的人也不会是李怀安。”宋禹衡说这话时,眼神冷漠。
郁时易沉默了好一会儿。
“你是怎么确定你喜欢他的?”
宋禹衡抬眸看了眼他。眼中没有太多情绪,连探究都算不上,但郁时易就是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下意识就摸了下鼻子,回避了对视。
宋禹衡心中某些猜测被证实。
他没有多说:“想跟他一直在一起。”
太笼统了。
郁时易还想追问,但宋禹衡已经起身,单方面结束了短暂的对话。
六子端出来三种码子,只有杂酱是沈棠做的。
宋禹衡就只要了杂酱。
沈棠倒是都试了试,还给了六子建议。
郁时易舀了两勺土豆鸡肉,觉得不够,又舀了一勺。
“六子,听到你哥说的了吗?这手艺差得多呢,还要练。”
六子皱眉,将两碟码子往自己跟前拢了拢:“不想吃拉倒。”
“别呀,我也没说不吃。”
宋禹衡又看了眼郁时易。
他明显是在逗六子。嘴上说着讨嫌的话,眼睛却含着笑,柔柔落在六子的脸上。
他已经肯定了心里的猜测。
但郁时易显然还没察觉自己的不对劲。
饭后,沈棠送宋禹衡回去。
路上人来人往,宋禹衡便没提这事。
日子在一场一场的冬雪中飞快而过。
转眼就到了元旦。
楚居衍重回大剧院后的第一场演出就定在今天。他特意叫宋禹衡给沈棠他们带了票。
于是下午一点,沈棠三人跟周家人会合,一起前往大剧院。
“一别数年,”郁时易打量着大剧院内部的陈设,“这里好像都没多大的改变。”
周望生说:“还是变了。”
这些桌椅都是才置办的,当年的都被打砸坏了。
台上的故人也历经风霜。
楚居衍给的票在前排,一路走过去,有些观众手里拿着水果篮,提着酒或者肉。
“咱这就露怯了不是?”
郁时易也是忘了这个规矩。
六子问:“那我现在去买?”
“省了,”周望生说,“送啥不如沈棠晚上给烧一碗红烧肉。”
今天元旦,周望生这话就是邀请他们一起去空山公馆过节气了。
宋禹衡看向沈棠,见他点头,便笑了下。就坐后,他凑到沈棠跟前,小声说:“我有礼物送你。”
沈棠摸了下他手上新增的小创口,心中早有了猜测。
宋禹衡从他下意识的动作就知道要送的礼物已经被猜出了。
他故作可惜的摇了下头。
“对象太聪明,恋爱会少很多惊喜。”
沈棠笑道:“这话,与君共勉。”
随着鼓声响起,幕布被拉开,今天的演出正式开始了。
今天表演的曲目是《定军山》,楚居衍饰演老生刘备。
他出场一亮嗓,满堂喝彩。
周望生说:“他这些年,每日必要吊嗓子,早功晚练日日不辍。这才有不减当年的功力。”
红旗大队的后山, 绵延近十里,到处都是楚居衍的舞台,花草万物都是他的听众。
咿咿呀呀的唱词,让六子犯困。比起京剧,他更喜欢唱腔豪迈,节奏紧促的秦腔。在燕北,谁都能开嗓子号上两声。
“散场了。”
郁时易眼见他从打盹到熟睡。散场的喧闹也没让他清醒过来。
台前围满了送彩头的人,多是冲着楚居衍。
老先生弓着身,不断向他们道谢。
不仅是楚居衍,就连观众都红着眼圈。
郁时易看着,心里泛起一阵酸。
他应该带些彩头。
从前,爷爷过来听戏总是要抢头彩。也不拘送什么,演员收的欢喜,送的人也高兴。
等人群渐渐散去,楚居衍朝他们的方向摆了下手。
“等我去卸个脸,很快。”
台上的彩头,剧场的其他人都帮着拿到后台去分。
等了十来分钟,还不见楚居衍出来,周望生便叫宋禹衡和沈棠去问问情况。
沈棠掀开后台的帘子,就察觉了不对。
剧院的工作人员挤挤攘攘站在两边,中间让出的空位站着几个人,被拱卫在中间的老人,沈棠在历史书上见过多回。
他愣了一下,就要退出去,却已经引得注意。
几道警惕的目光立即落在他身上。
楚居衍忙道:“是家里的孩子。”
老人显然早知道楚居衍的情况,笑着问:“是周家的小子?望生父子也来了吧,一起叫进来。”
也不用沈棠和宋禹衡,立刻就有人去请了周望生和周明庭过来。
见到老人,他们也俱是一惊。
沈棠和宋禹衡与剧院其他人站在一处,听老人询问了周望生的境况,又问了周明庭是否有新的创作。
“文艺要为广大群众,为工农兵服务。我们的文艺属于人民……”
历史教材上的必考点,以老人亲自在耳边说出的方式呈现,沈棠心情复杂。
激动、兴奋有之,感慨、伤怀有之。
这次的会面很短。
老人只待了半个小时不到就离开了。但他要见的人,要说的话都没落下。
走出剧院后台,沈棠和宋禹衡都有些恍惚。
他们目送着老人坐车离开。
“走吧。”
楚居衍率先回过神。
沈棠想,老人这次的行程大剧院的领导们肯定接到过指示,楚居衍作为副团长,自然也知道一些。他给周家送票,还强调尽量出席,是老人的授意还是他还周家的人情?
楚居衍跟沈棠对视一眼,笑问:“我今日这番演出,值不值得上你的一碗红烧肉?”
他说的是红烧肉,却不仅是红烧肉。
沈棠答:“自然。您想吃随时开口。”
有今日这一遭,周家因为旧事、因为周明翰夫妇定居苏国的困境得解。
郁时易和六子他们在外面,也远远看到了老人。
六子和哑叔的情绪尤为激动。
回去的路上,还在不停地惊叹。
既然要去空山公馆过元旦,自然不能空手上门。
沈棠给郁时易使了个眼色,他会意后,扯着激动难抑的六子以换衣服为由,回了后安巷子。
再上门就拎了礼品。
晚饭是沈棠和桂花婶子一起做的,六子负责打下手。他现在差不多都能出师了。
桂花婶子对沈棠和六子下厨的事很赞赏。
“有这手艺,以后不愁找不到媳妇。”
六子今天情绪格外高昂。
“真的吗?”得了桂花婶子的肯定,他更加高兴。
往外端菜的郁时易脚步顿了下,嘴角的弧度绷直,没了笑意。
沈棠这一个月也隐约有些感觉,跟宋禹衡相视一眼,默契的不准备点破这事。
郁时易还不清楚对六子的感情,而六子明显是喜欢女生。
不戳穿,郁时易也许会歇了这个心思。或者等他自己明白,慢慢去考虑如何选择。
总之,他们是外人,不插手才是最好的帮忙。
元旦后,沈棠准备回家。燕北省高考成绩即将出来,春节也临近,他离家月余,也的确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