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宋禹衡看着外面的“雪人”喉间一紧。
沈棠他是什么时候上来的。
听宋禹衡叫人,周望生和楚居衍也出来看情况。
沈棠身上落满了雪,几乎要将身形掩住了,显然已经来了很久。
被宋禹衡拉回神识,他抖了抖身上的雪,动作有些僵硬。
“周爷爷,楚爷爷,打扰了。”
向两个老先生打了招呼,沈棠才转头去看宋禹衡,冲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我来接你。”
宋禹衡鼻尖一酸,眼眶涌上一股涩意。
他眨了下眼睛,握住了沈棠伸过来的手。才一沾,他就被冷的一个激灵,又下意识攥更紧。
“回,”宋禹衡哽咽了一下,“回吧。”
沈棠双脚都冻得没有知觉了,挪了两步才渐渐自然。
他依旧是从容的样子,跟两位老先生道了别。
“今天太晚了,改日再来看你们。”
宋禹衡捧着他的手搓动,想帮他回暖。
沈棠由着他的动作。
下山的路上全是雪,两人相互搀着也难免摔了一身的雪,沈棠一直护着宋禹衡,自己身上却摔了好些伤。
进了卫生室,宋禹衡上手就扒沈棠的衣服。
沈棠看着他笑。
“小衡,这么猴急?”
宋禹衡又气又急。
“你还笑得出来。”
将沈棠冻僵的外套扒了,宋禹衡推着他在床边坐下,又脱了他的鞋和袜,扯下裤子。
被封着的炉子打开后要重新回暖还要些时间,屋里也还冷,唯一暖和的就是塞着热水瓶的被窝。
“快,钻进去。”宋禹衡掀起被子的一角,等沈棠躺好了,沿边给他掖好,“你先暖着,我去煮姜汤。”
宋禹衡出去后,连门也关上了。
沈棠就盯着一点都不透光的窗看。没有遮上厚窗帘的时候,从这个角度,能正好看到厨房。
宋禹衡将锅里的甘草姜茶先盖上让慢慢熬,进屋去看沈棠有没有听话好好暖着。
门一开,裹得像个蚕蛹似的沈棠就先露了笑。
宋禹衡对他发不出脾气。
拿着体温计塞进他腋窝。
“什么时候上去的?”
“知道你去找周爷爷坦白的时候。”
晚饭后,沈棠回屋里躺着,越想越不对劲。
他趟着风雪出门,见卫生室亮着煤油灯还当自己想多了。当推门进去,只见一院寂静的时候,他没有迟疑就上了后山。
到时,宋禹衡正向周望生说“舍了”他。
沈棠的脚下生了根一般。
小屋的隔音太差,后面的对话他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
宋禹衡的挣扎和周望生的痛苦他都能感受。
可他不能进去。
沈棠如果出现,会影响宋禹衡的选择,也会让周望生为难——在周望生看来,他对自己有恩。
当听到宋禹衡说会放手的时候,沈棠笑了下。
笑宋禹衡的天真,以为沈棠会后悔?他们之间,更可能后悔的从来都是宋禹衡。
也笑宋禹衡的单纯,谁能凭一份回忆就支撑一生?
可沈棠的心脏像是被柔柔的打了一拳。
他用尽全力才克制住了闯进去将宋禹衡揉进血肉的冲动。
“哥,”宋禹衡在被子里抓住了沈棠的手,紧紧握着,“爷爷他不会反对我们在一起了。”
沈棠指腹摩挲着他的手背,语气柔和。
“是呀,谢谢小衡。”
宋禹衡将他连同被子都抱住。
“哥,我爱你。”
无关性别,我只爱你。
没人知道,在收到爷爷的来信之前,有很多次,他都想冲进苏家,将他们都杀了,自己也死了算了。
他甚至蹲在苏公馆踩点,摸清了苏家所有人的动向,有了完整的计划和十足的把握。
如果说爷爷的来信,是给他无望挣扎中一根绳索,那沈棠随信寄来的小玩意,就是他阴沟生活中唯一的光。
从那以后,他和小叔似乎迎来了希望。他们重新振作,救下了哑叔,搬到柏川巷子,像人一样有了体面。
来到红旗大队,沈棠就像太阳,吸引着他所有的视线。
人怎么可能不追逐光明呢。
爷爷说如果没有给他写信,就不会有后来的事。
如果没有爷爷的信,他或许已经将对付苏家的计划付诸实施了。也就没有一个宋禹衡,能与沈棠相遇了。
“我知道。小衡,我知道,我也是。”
沈棠想抱他,却整个被禁锢着。
宋禹衡笑了下。
哥,你其实不知道,你不知道你对我有怎样的意义。
“姜汤熬好了,我去看看。”
沈棠盯着他身影消失,又期盼到他再次出现。
即便是喝了姜茶,也服用了感冒药,沈棠后半夜还是烧起来了。
宋禹衡一直担心着他的状态没睡熟,听到他呓语,立即睁开了眼。
额头相贴,他温度高的灼人。
宋禹衡只披了件外衣就往药房跑,鞋子穿反了都没来得及换。
在药房拿了药和酒精,又匆匆回来。
沈棠将被子踢到了一边,嘴里含糊不清的叫着“小衡”。
“哥,我在。”
宋禹衡给他喂了药,拿酒精一遍遍擦拭着他露在外面的皮肤。
沈棠睡的很不安,宋禹衡在他耳边轻声哄着,隔一会儿就喂他喝一点水。
温度才降下一点,快天亮时又烧了起来。
宋禹衡去药房配了退烧的药剂,给他打了一针,又喂了半杯温水下去。
队里有人一早敲门拿药。
才打了个盹的宋禹衡套上外衣给人去取药。
“宋大夫没睡好?”面色憔悴,精神萎靡。
宋禹衡将药包好,给递过去。
“沈棠受凉发烧了,在这边挂水。”
那人恍然。
他说宋大夫的屋里怎么像是有人,原来是小村长。
“怎么样,严重吗?”
宋禹衡压着打了个哈欠。
“现在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
那人往屋里瞟了眼,沈棠脸色潮红,眉头紧锁,睡得很不安稳的样子。盖在身上的被子还叠加着厚衣服。
这两天降温的快,家里的小孩就没遭住。他记得,好像去年差不多就这时候,小村长也发烧了。挺严重,好几天都没下炕。
“宋大夫,你快去照顾小村长,我自己出去。”
宋禹衡叮嘱:“沈棠不想叫大队长他们担心,劳烦先别跟沈家人说。”
那人满口应下,再三保证不会跟人说。
“小村长也真是孝顺。”
宋禹衡目送他出去,才进了屋。
沈棠的烧终于彻底退下了。
宋禹衡担心再来人看见,搬了个凳子就在床边坐着。
他也有些着凉,跟着沈棠一起喝了姜汤,倒是没发烧,但嗓子却发炎了。
懒得配药,他就这样抱臂看着沈棠,一直到快晌午的时候,沈棠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