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卫国家建成那天,六子那边也有了新的眉目。
沈棠叫了宋禹衡一起去镇上看究竟。
六子跟贺九早就在黑巷等着了,后面还跟着凑热闹的袁洪。
见他们来了,六子便带着众人往小破屋走,路上将这几天苏云舒的动态说了。
“你们上回来的那天,她买了一块猪板油,之后又买了锅和一套玻璃杯。都被她搬进了小破屋。一连两天她来了镇上,都待在小破屋。中途出去了一趟,又买了一袋苏打粉。”
六子知道苏打粉是蒸馒头用的东西,就算苏云舒蒸几百个馒头,也用不了这么多的苏打粉吧。而且他在小破屋守一天,也没见屋里冒热气。
“我叫人盯着,苏云舒要是来了,会通知我们。小破屋的主家也不在,咱们正好过去看看她再搞什么名堂。”
穿过黑巷,再拐过几座院子,才到了六子说的小破屋。也不知苏云舒是怎么找到这么个地方。
小破屋不在主家的院子里,背靠着院子门朝阴,看着就很阴冷晦暗的感觉。
门上挂着锁,小窗挂着的帘子很新,将视线遮的严严实实。
六子掏了个铁丝,插进锁孔捅了捅,只听“哒”的一声,锁就开了。
贺九给沈棠和宋禹衡解释:“收留六子的老……叔,会些不入流的本事,都交给了六子,怕他以后没本事吃饱饭。”
推开门,光窜进去,里面的情形就一览无余。
屋子里一片狼藉,散乱摆着锅、小灶、玻璃杯之类的东西,还有没用完的苏打粉和猪板油。
唯独桌上整齐摆放着几十块巴掌大小的长方体肥皂。
“好家伙,她居然会做这玩意儿?”贺九拿起一块。因为还没完全定型,他手劲儿大,立即留下两个指印。
贺九讪笑了两下,没再放回去。
六子之前还说她蠢呢。这女人厉害着呢。
“其实不难。”
宋禹衡扫了眼所有的材料,苏云舒做的是最简单的一种肥皂,费不了多少功夫。中医的许多药典里都记载着药皂的做法,他小时候就做成功过。
“苏云舒是准备卖肥皂?”贺九恍然大悟,“所以她那天在黑巷是想打听价钱和市场?
袁洪说:“怪聪明嘞。肥皂这东西,家家户户都需要。肯定比手套好卖。”
被内涵到的贺九,抬手就给了袁洪一个脑瓜崩。
“你小子会不会说话。”
沈棠道,“肥皂一块就要三毛钱,寻常人家其实根本舍不得买。买了也得省着用,一块少说能用小半年。”
“那就是赚不来钱了?”袁洪问。
“不然。镇上市场就这点,不还有县城?上面还有省城呢。”
沈棠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这不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宋禹衡摇头:“苏云舒做不了那么多。单纯打发的过程,就费时费力。这三十几块硬度不一,显然是分几回才做成的。马上就是农忙,她不可能躲工来做肥皂。”
宋禹衡拿起一块,凑近闻了闻。
一股腥味很浓。品质劣等,估计也卖不了三毛,三十几块,还出不了本。
沈棠笑了声,看向贺九和他的兄弟们。
“她做不了。我们可以。”
与苏云舒不同,他们有人有闲。而且贺九跟县城黑市的人熟,市场就也有了。
贺九被他看的发毛。
“沈棠,你啥意思,要跟她抢生意?”
沈棠没有说,反而给袁洪安顿了另一件事。
贺九听完有些纠结。
“真要这样做,会不会有些缺德?”
宋禹衡眼神冷了下去。
“你也可以不干,没人逼你。”
赚钱的事情摆在眼前,贺九真的舍得不干?
宋禹衡盯着他,没得到否定的答案,勾唇笑了一声。
贺九面皮烧红。
宋禹衡笑声背后的意思很明显,可他也无从辩驳。
沈棠见状,在宋禹衡头顶揉了下,轻声道:“没事。”
袁洪就见一身尖刺,随时准备出击的宋禹衡像是被按下了开关,整个人都乖顺了下来。
他盯着沈棠的手,想看看上面是不是有神力。
宋禹衡注意到他的视线,警告的看了眼。
袁洪咧嘴笑了下,他看出来了,旁人若是对沈棠有不敬,宋禹衡就立马毛了。
从小破屋出来,六子又将锁给扣上。
贺九手里拿着留了指印的肥皂。
沈棠说:“你可以试试,看质量如何。”
安排好一切,沈棠和宋禹衡才回了红旗大队。
隔日,苏云舒就来镇上了。
她估摸着时间,第一批做好的肥皂应该能卖了。她准备先试试水,要是买的人多,就继续做。
做肥皂的方子是她上辈子从别人那学来的。她跟的男人家没落后,饱腹都成了问题,更别提买个肥皂洗洗身子。邻居家的女人跟她说了肥皂的做法。
十几年后人人都能做的肥皂,在现在可是稀罕物。
苏云舒已经能想到她借着肥皂赚来本钱,在四九城屯地买房,以后赚的盆满钵满的画面。
快到小破屋时,平日里安静的巷道里站着一堆堆看热闹的人。
她走近一看,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一群穿着稽查队制服的人在小破屋里进进出出,将她置办的东西都搬了出来。还有肥皂也都摆在地上。
稽查队的人高声宣讲着:“……严厉打击投机倒把,扼制资本主义抬头的行为。有此人线索的群众,请踊跃举报,维护公共秩序,维护共同利益。”
闻言,苏云舒顾不上心疼东西,忙低头往外走。
身后,附近的居民正描述着她的样子。
“一个女的,挺年轻。”
“穿的可好了,身上都是的确良。”
“长得也清秀,梳着辫子。”
好在这些特征太普遍了,稽查大队根本没办法借这个找到她身上。
混在人群中的袁洪看着苏云舒落荒而逃,嘿嘿笑了两声。
他问了沈棠,为何不等着苏云舒进去后再把稽查队叫来,到时候人赃并获,说不定还会判刑。
“不要小看苏云舒。她有急智,能把黑的说白的。到时她咬定是做给自家用,送亲戚之类的,稽查队也不能拿她怎么样。要是她反口再说是诬告,指不定还要惹一身腥。”
袁洪盯着她来了镇上,立即就去了稽查队,抄了近道赶在她到之前把稽查队带了过来。为了既不跟她撞上,又要让她看到,他还专门跑了几趟掐时间。
相信苏云舒被吓得不轻,短时间不敢再想做肥皂的事儿了。
苏云舒出了后街,钻进百货店,才敢放松一些。
事情她做到这么隐秘周全,唯一能发现,举报她的就是小破屋的主家了。
原以为那人自己偷偷租房,不会多干涉她做的事情,没想到竟然个两面三刀。
苏云舒攥着瘪了的钱包,长长叹了口气,欲哭无泪。
为了做肥皂,她将手里的钱搭了大半在里面。这下,血本无归了,她以后的生活怎么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