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陆珏心急火焚的心情,陆珊非常理解。
通过最近一段时间的旁敲侧问,陆珊大致了解了陆珏被学校开除的前因后果,这又是一个说来话长的故事,陆珊心知陆珏虽然表面上似乎对此并不在意,但实际上他的内心深处仍旧被这段往事所影响。因此,她也干脆不去提及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情。
说来说去,陆珏之所以会被开除,也是因为年少轻狂,再加上被人陷害,导致心灰意冷且又没什么背景的陆珏只能在愤慨中接受这个事实。
彼时的他,也许是考虑得太多,也许是怕对方不依不饶,最后连累家人。在多方面的因素下,陆珏阴差阳错地离开了大学校园。
这些事都已过去,尽管陆珊暗地里下定决心,等她将来去京城上学,一定要找个机会去将那个害陆珏离开学校的罪魁祸首暴打一顿,顺便以彼之道还彼之身。但看着现在做生意风生水起的陆珏,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模样,她还是决定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发表两句观点。
“哥,不管是谁想顶替我的名额,但是考上京城医大的那个人是陆珊而不是其他人。我就不信,学校只认通知书却不认人!”陆珊站在院门外,对陆珏沉声说道。
陆珏看着一脸天真无畏的陆珊,再看站在她身边明显赞同她做法的叶钢,他的眉心顿时皱起了竖纹。
“珊珊,你还小,还不懂这个社会的规则。”陆珏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社会远不如你想象中那样美好,任何一件事,并不是你占着理,优势便会向着你这一方。这个世界并不公平,每个人的出生不一样,所走的道路也不一样。有的人生下来就可以一步登天,有的人却要付出千百倍的艰辛才能达到那一步。所以珊珊,同样的一件事,不同的人遇到便会有不同的结果。而去解决这件事,不同的人也需要不同的方法,否则只会越来越糟糕。”
陆珏此番言语均是经验之谈,也是他通过这半年酸甜苦辣的经历总结出来的。如果他再早半年明白这个道理,或许当初那件事就不会是那样的结局了。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对于没能在大学毕业的事情也不那么放在心上。
不过,对于陆珊的大学名额被顶替这件事,陆珏绝对不会忍气吞声放任不管。现在的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遇到不平也无能为力的穷小子了,他绝不会让自己的妹妹也体会一遍同样的心酸和无奈。
他抬手揉了揉陆珊的脑袋,自信的笑容竟与陆珊的如出一辙,他说:“放心,有哥在呢,你只管开开心心的去上大学就成。其他的事,哥哥替你解决。”
这句大言不惭的话让叶钢那张黑脸顿时黑得更明显了,叶钢目光微沉地看着他的大舅子,不可否认那一瞬间心里确实有点不爽,一种被人漠视的不爽。
他的媳妇被人欺负,难道还需要大舅子去解决?当他是死人么?
不过叶钢也只敢在心里腹诽两句,表面上还是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他知道陆珊肯定不会同意让陆珏去帮她劳心劳力,所以便等着她开口拒绝。
果然,陆珊听了陆珏的豪言壮语,除了感动,更多的却是无奈。
她似笑非笑地盯着陆珏身侧夹着的那一团用报纸包裹的块状物,说道:“陆珏同志,你说的解决方法不会就是用……这糖衣炮弹去解决吧?看来以后可不能让你再去南边儿了,去那边别的没学会,倒是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恶习学得头头是道。”
陆珊的语气里多带着调侃的成分,她看着自家哥哥,挺拔的身姿,英俊不凡的五官,因为做生意而看起来较之同龄人更加沉稳内敛的气质。她的哥哥,已经有了让女孩子为之倾倒的一切优点,作为妹妹的她突然有一种“吾家好男儿终长成”的欣慰感。
经过半年的沉淀,陆珏已经完全具备一个成功的商人所需要的特质,精明却不世故,沉稳却不死板,大胆却不冒失,长袖善舞却并不市侩。
但是,陆珊却觉得他成长得太快,以至于有一种老气横秋的感觉,这对他未来的发展明显不利。她虽然经历得不够多,却看得够多,大小生熟的道理都能信手拈来。
“哥,你刚才说的‘同样的一件事,不同的人遇到便会有不同的结果。而去解决这件事,不同的人也需要不同的方法’。这一点我很赞同,不过,这个世界其实是公平的,不公平的只是人心,人心不足。在羡慕别人光鲜的同时,却并没有想过别人曾忍受的痛苦,在计较别人为何命好时,却没有想过那些比自己还要凄惨的人。”陆珊在说这话时,目光平和睿智,就像一个看透世事的老者。
但这却是她的真实心声。
每一个人生来都是一段奇迹,或轰轰烈烈、或悄无声息、或功成名就、或默默无闻,没有人可以不劳而获,那些看似命好的人,谁又知其背后的辛酸荣辱?
只要能吃饱,只要能穿暖,只要还活着,就是上天赋予每个人的幸福。想要得到更多,那就要付出相应甚至更多的努力。
“所谓公平,只是针对那些真正强大或者内心强大的人而言。想要这种公平,就得让自己成为制定公平规则或者参与制定公平规则的那部分人。”
关于陆珊大学名额被顶的事,最终陆珏还是被陆珊三言两语地说服了。直到此时此刻,陆珏才真正对自家妹子刮目相看,他发现,陆珊确实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她变得更加成熟冷静,甚至有些时候会让他生出一种陌生的错觉。
察觉到心底那抹一闪而过的心思,他不由有些羞愧。无论陆珊怎么变化,她也还是陆珊,是他至亲血缘的妹妹,是他直到死也无法割舍掉关系的女人。
陆珊和叶钢将带来的东西留下,又和陆爷爷陆奶奶一起吃了早餐,见二老的身体都没什么问题,这才放心地坐车去了嘉南市。
嘉南市离平乐县相距五十公里,属于南省最南边的一个地级市,从地理位置上来看,嘉南市和邻省只隔了一条大蜀山脉,七里村后山那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的尽头,便是邻省。
所以说,嘉南市也算是偏远城市,但再偏远它也是个地级市,比平乐县这个贫穷落后的小县城不知繁华多少倍。
等大巴车在水泥路上飞驰将近两小时后,陆珊和叶钢两人总算在嘉南市汽运站下了车。
“唔嗡……”
刚出站,就见一辆摩托车从眼前飞驰而过,带起阵阵飞尘。
“陆珊,注意看车。”叶钢牢牢地握着陆珊的手,用自己伟岸的身躯替陆珊挡去了灰尘。
“知道了。”陆珊好笑地看着叶钢下意识的动作,心说这个男人虽说表面上看着木讷,实际上还是很浪漫嘛。瞧,在过马路的时候他还知道走最外侧,替她遮灰挡尘,真是居家旅行之必备好男人!
见陆珊笑得一脸灿烂,叶钢警告似的目光盯了她两眼,好像在说:“过马路也不专心,真是成心让人不安生。”
似乎是看懂了他的眼神,陆珊的笑容更加深了。
两人找到不远处的公交站亭,在一块老旧的站牌上查看了一下路线,看到白板上面用黑字标出的十几个站台后,陆珊眼尖地找到了今天的目的地。
和叶钢商量好要去哪些地方后,陆珊便拿出毛毛零钱,跟叶钢两人如同标杆似的站在那等车。
叶钢是一个真正的军人,一身军魂早已融入骨血,即使他脱下那身军装,也不可能作出佝腰驼背或吊儿郎当的姿势。无论走到哪,在什么样的场合,他一直站如青松,笔挺的身姿十分吸引眼球。
而陆珊,她倒是没一点做军人的自觉,更何况她现在早已换了个身份,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但十几年的军人生涯可不是白来的,那种刻入她生命中的军人作风根本不是她想忘记就忘记的。
就像她做事一向是行军速度,而走路也不经意间带着凌厉的气势,让人不敢靠近,这跟她当初的工作有很大的关系。上辈子陆老爷子之所以狠心将她捞出部队,给她安排了兽医这样一个清闲得发霉的活儿,除了那个最根本的原因,或多或少也觉得把一个女孩子养成陆珊这副模样是不太合理的事情。
就像现在,两个人就跟比赛谁站得更笔直似的杵在那,任谁看了都想发笑。叶钢一看就是个军人,他站这么标准倒是合情合理,但是陆珊……
“噗哧!唉你快看你快看站那边的俩人,就跟两根杆子似的,妈呀太好笑了!”
“我也看到了!这俩人是哪里冒出来的?你说他俩会不会是从山里下来的?”
“啥山里下来的?”
“唉,就是那种隐藏在深山里的庙啊庵啥的!你不知道吧,我听我舅舅说平乐县那边的大山里就有,他们还会功夫呢!”
“啊?是真的吗?那他们俩是不是跟电视里边演的一样,会飞檐走壁、胸口碎大石啥的啊?”
一群半大孩子正站在不远处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叶钢和陆珊两人都耳聪目明,对这群熊孩子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听进了耳朵里。陆珊还好,她一向不太在意旁人的目光,只要别太过分,她一般都当成空气。
但叶钢的目光明显就有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