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长宁一直躲避在后头林子里。
她用轻纱蒙住了鼻翼,捂住怀里儿子的耳朵,见他竟然丝毫不受影响,还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好奇的看着前面的打斗,细细瞧,好像有几分兴奋。
她微微咋舌,抱着儿子往后避。
娃还不满周岁,怎么能看这么血腥的场面呢。
阿瑜不满意她的躲避,在她怀里拱了拱身子,探着头去瞧。
可娘亲不许他看,他想看看爹爹怎么样了,急得都开始咿咿呀呀的要喊爹了。
楚长宁看他这么扑腾,也不管了,由着他去了,目光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瞧去。
她看着外头的局势,微微眯眼。
“公主。”
突然,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楚长宁一惊,回头,只见麟卫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
萧衍看了眼外头的打斗,急声,“前面是与西域勾结的叁万冀州兵马,公主随属下走吧。”
楚长宁蹙眉,怎么会这么巧,她不由的扫了眼不远处的燕北漠,不安的念头越来越大。
她思忖片刻,看了眼外头的混乱,漠南的人眼见情况不妙,开始奔走撤离,其他的暗卫立马追了上去。
楚长宁见此,将怀里的儿子递给了萧衍,“带他先走。”
萧衍立马将阿瑜接过,往后撤。
等人一走,楚长宁看了眼受了伤靠在树边的燕北漠,提着裙子跑了出去。
满地的尸骸狼藉,鲜血蔓延在四周,血迹遍撒,淋漓尽致。
她走了过去,跪在他身前,探了探他的鼻息,低声喊道,“陛下。”
没有声音,气息虚浮。
怎么可能,燕北漠的武功,怎么会?
她不由得观察了下四周,想起刚刚那会儿笛音,心思沉了下去。
漠南的巫蛊擅长以音杀人,与西域同宗同源,她见过赫连野吹奏的亡魂之曲,如炸裂石破天惊般迸发,再强大的内功也抵挡不住。
楚长宁晃过神来,看了眼一地的暗卫,目光落在了面前的人的脸上。
她定定的看了几眼,脑海中不由的回想起了一开始的种种。
现在要杀他,是最好的机会。
他死了,就没人再困着她,她可以带着儿子远走高飞,结束这罪孽的一切,不必再做戏委蛇。
一把匕首从袖口滑落,她握住匕首,雪冽的刀光抵在了他的心口处。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楚长宁抬腕,刀尖划破他的衣服,抵住了他的皮肉。
她看着他苍白的面容,呼吸艰窒,握着刀柄的手像是千斤重般开始冒汗,一股难以忽视的疼痛从心底蔓延开来,蜿蜒席卷了全身。
她被他亲手赐下三枚断骨钉,被他囚禁欺辱,做他的禁脔玩物,她到底是在犹豫什么。
杀了他,他本就是她的仇人。
况且,他也从未说过爱她,不过是为了继续与她欢好服了个软,而她往后,日日夜夜要看帝王的脸色活着,没了宠爱,贱命一条。
他也从未想过她在那宫里快不快乐,这几个月来的相濡以沫,不过是镜花水月的荒诞表象罢了。
而她,却犯贱到身子对他愈发上瘾,食髓知味。
她眼梢倏尔发红,刀锋猛的刺进皮肉,身下的人突然睁开了眼。
身后颈间的凉意让她的瞳孔瞬间放大。
两人四目相对,他眼睛直勾勾的攫着她,满是戾气,还夹杂着两分难以察觉的失望。
楚长宁回眸,看到了拿着刀的夜鹰。
她手一软,眼底闪过讥笑,转过眼来看向身前的男人。
燕北漠低头看了眼胸口的刀,讥讽勾唇。
她果然,无时无刻不在骗他。
“你利用漠南刺杀一事,将计就计算计我?”
平静如水的声音低低响起,他眼底的暴戾仿佛是要毁天灭地,一把擒住她的脖子拉至身前。
“楚长宁,这点力道杀不了人,孤今日再教你一个道理,面对想要除掉的人,就要摧毁的彻彻底底。”
“不然的话,他会啃的你骨头都不剩。”
他的声音沉冷可怕,仿佛是地狱里来的索命修罗,寒意深入骨髓。
楚长宁被他掐着脖子,疼的说不出话来。
燕北漠瞧着她眼底的水光,一把将她甩开,起身取出刀,随便包扎了下伤口。
四周的暗卫死士都涌了出来,连阿瑜都被大将给带了回来,只是好像睡着了,一动不动。
“陛下,阿史勒图尔带兵撤回了北岭,吴将军拿下了元城。”
“都退下。”
几个大将对视一眼,看了眼瘫坐在地上的皇后,骑上马纵马离去。
四周的其他人也立马离开,转眼间,人都消失不见。
空旷寂寥的林中,只剩下了两人。
燕北漠一身白袍,居高临下的站在她身前,烈烈寒风吹来,袍角翻飞。
“你至始至终,都在骗我。”
楚长宁听到他的话,眼眶发红,讥笑出声。
“真是可笑,堂堂的大齐的陛下,生于燕都世家的嫡子,竟然也会被我骗吗?”
她骗他,他又何时信过她,至始至终,他从未信过她,始终留有后手。
今日也不过是他的一场试探算计。
燕北漠看她,眉间清冷的犹如晚冬霜雪,凉的刺骨。
“你骗我,给我下毒,找着机会就要杀我。”
“是。”她应的斩荆截铁,抬眼笑盈盈看他,“陛下不会以为我们真的能忘记过去,这么虚伪的过完后半生吧。”
“燕北漠,你在自欺欺人什么啊?”
“闭嘴!”他猛的暴怒,俯身一把掐住了她,“你不是惯会演戏骗人吗?怎么不哭着求孤饶你一命。”
求他?
从来都是这般高高在上,她真是厌恶极了他这副倨傲的嘴脸。
“燕北漠,你要是还有点良心,看在阿瑜的面子上,我们一拍两散,你刺过我三枚断骨钉,我今日也刺了你一刀,就算两不相欠了。”
“你当你的皇帝,三宫六院--”
脖间的手猛的收紧,他温润的面容上满是暴戾。
“楚长宁,你真是有骨气。”
楚长宁倏尔一痛,看着他阴鸷的眸子,释然的笑了。
“要杀要剐随便吧。”
他这般阴狠毒辣的人,敢弑父杀兄,背叛他的人都死了,谋杀他的该被千刀万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