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狭小的空间内堵满了警察。
“就是她!我都看到了!她说来找沈坤,结果沈坤就死了,我看到她的时候,她还抓着刀呢!吓死人了!”
“哎呦警官,我可不敢撒谎,这谎报情报可是会坐牢的!再说了,你们去查,去看监控,都可以证明我说的是真的!”
两个负责采录目击证人口供的警员下意识看了眼白恒安,记录完毕后,才走到他面前。
“队长,这一切信息都指向冷筏若,这一次她可能真的……”
“她是不是凶手,要经过调查才知道,冷筏若呢?被带去哪儿了?”
“在警车里。”
白恒安沉吟片刻,交代现场的警察几句后,便下楼赶往警车旁,远远便见冷筏若若有所思的盯着手腕上的镣铐。
走近后,他拧着眉头叮嘱,“一会进了审讯室,全程录像,你一定要诚实交代,如果你隐瞒什么,恐怕没办法轻易脱身。”
冷筏若抿唇,轻声问道,“你不认为我是凶手?之前那个孩子自杀的时候,你对我紧追不舍,为什么现在反而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是你大哥,我自然要对你负责。”白恒安单手撑在窗沿,语气严肃。
“冷筏若,我不管你之前存的什么心思,这一次可不是闹着玩的,现在你只是犯罪嫌疑人,万一所有证据和你挂钩,你被送上法庭,那个时候不仅毁了自己的一生,还会正中敌人下怀,明白么?”
白恒安言辞虽严厉,却真诚恳切。
虽说和冷筏若没有血缘关系,但这也算是他半个亲妹妹,他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更何况他虽然怀疑冷筏若有教唆杀人的嫌疑,但教唆杀人和杀人可是两个概念,他笃定冷筏若不会杀人,毕竟怎么会有一个凶手蠢到会在杀人后就在案发现场让人看到呢?
这个案子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圈套,而当务之急,是替冷筏洗清嫌疑。
冷筏若漫不经心扣着指甲盖旁的倒刺,点点头,“明白,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更不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出完现场后,刑侦队留下几个技术科的采证,白恒安则亲自带着冷筏若回了市公安局。
…………
审讯室内,冷筏若一如之前,神情淡漠,清冷的眉眼更毫无波澜。
“说说吧,你和沈坤究竟是什么关系,这一次又为什么去找他?”
白恒安表情威严凝重,大概是因为在意,他一双黑眸紧盯着冷筏若,像是要将她看透般,分毫不动。
一旁的警员哒哒记录着审讯过程,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冷筏若,发现女人依旧漫不经心把玩着手铐,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恒安狠狠吸了口气,“冷筏若,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只有这样才能还你清白,难道你希望家里人……”
砰砰!
审讯室的窗户被敲响,白恒安看了眼,赫然是市公安局的局长,他冲白恒安挥了挥手,白恒安立即起身,同时叮嘱同事继续审讯。
“局长,有什么事?”
局长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和冷筏若的关系,所以你继续盯着之前陈阳自杀的案子,这次的案子就交给二队吧。”
“局长,您明明知道这次的自杀案很有可能和之前的有关系,说不定能并案调查,您这个时候让我退出,我怎么可能……”
白恒安情绪激动,却被局长按住肩膀,“我知道你在意,但是现在除了那个天使酒吧,什么线索也没有,不如先分开侦办,等之后找到共通性再并案也不迟,行了,你去忙其他的吧。“
望着局长离去的身影,白恒安握紧掌心,即使忧虑,但不得不将案子拱手让人。
小八得知,在旁不满唠叨,“局长这也太偏心了,这次的案子分明是咱们一队出警,为什么要交给二队啊?队长,这太不公平了。”
“毕竟我和冷筏若是旧识,局长怕我感情用事。”
白恒安迅速整理好情绪,又问小八,“之前不是让你去了一趟天使酒吧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
“害,别提了队长,那个韩雨不仅长得像狐狸精,为人更是圆滑,即使我们已经找到发送信息的那部手机,但她依旧称不认识沈坤,还怀疑是我们冤枉她呢。”
小八委屈灌了口水,想起那双桃花眼又觉得气愤,“要我说,这种人就该队长你去治治,省的别人还以为咱们警队整天不务正业,只知道怀疑人呢。”
白恒安放下已经搜集到的信息,思来想去,只好起身,“走吧,你跟我去一趟。”
“得嘞!”
…………
与此同时,审讯室。
面对始终沉默的冷筏若,素来没什么耐心的二队队长孙启明一掌拍向桌面,本就严肃的五官此时更是凶狠。
“你要是再不说,我们只能定你一个妨碍警务的罪名,难道你想去拘留所?”
冷筏若终于抬眸,淡淡瞥了眼孙启明,“我刚才只是在想一些事情,现在你可以问了。”
“想什么事情能完全无视我们的问题?冷筏若,该不会你是在想怎么应对警方的审讯吧?”
在孙启明眼中,冷筏若和犯罪嫌疑人没什么区别,态度自然不客气,但冷筏若并未在意,只向后一靠,如释重负般缓缓松了口气。
“我不是凶手,为什么要想如何应对?倒是警官你,虽然现在证据指向我,但你还未经调查便先入为主,难道你们警方都是这么办事的?”
“你!”孙启明皱眉,却没有因此发怒,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他沉着脸翻开审讯笔记。
“我不管你刚才在想什么,现在,我问你第一个问题,希望你配合。”
“当然。”
“目击证人称你去找沈坤有重要的事,是什么事?还有,你和沈坤是怎么认识的?”
“我想要问他认不认识韩雨,至于怎么认识……是我之前发现他在跟踪几个学生,我砸了他的相机,又问了他的名字才让他离开。”
“学生?根据我们目前掌握到的线索,沈坤之前被审讯时交代,他是被人引去跟踪一个学生周蝶,是不是你口中的那几个学生之一?”
“不错,周蝶,梁晨,还有陈阳我都认识,至于他们和我的关系,是他们都是我的心理咨询室的客人,这点你们可以去我的咨询室查证。”
孙启明板着一张脸,眼底闪过疑虑,“这就奇怪了,他们几个都是死了父母的,都跟你有关系,你就从来没怀疑过?”
“怀疑过,所以我去找了韩雨,我怀疑这一切都是她干的,只不过没有证据。”
冷筏若回答的有理有据,倒让孙启明更加不解。
为什么自杀案都围绕着冷筏若展开?
根据犯罪定律,如果这些和冷筏若没有关系,那么就一定是幕后之人和冷筏若有深仇大恨。
可是……那些人通过警方调查都是自杀,一个人,可能让这么多人自杀么?而那些人,也都是没有任何理由自杀的……
“警官,我知道的已经交代了,还有其他要问的吗?”冷筏若见孙启明沉思,干脆主动打开话题。
果不其然,孙启明脱口而出,“你为什么认定是韩雨干的?还有,你怎么解释刀上有你的指纹?”
“因为之前陈阳自杀后,我知道陈阳见过韩雨的消息,而记者沈坤也交代指使者的信息来自天使酒吧,正常人都会怀疑她吧?还有,你们警方不也正在调查韩雨吗?”
短短一番话,看似是冷筏若的供词,却将她本人摘的一干二净,甚至隐瞒了那封信件的存在。
的确。
幕后黑手是想要栽赃陷害她,但若真是要将她送入监狱,那所谓的“游戏”又该怎么继续下去?
所以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干脆联合目前所有的线索,将一切矛头指向韩雨,正好也可以利用警方帮她调查这个人。
至于韩雨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凶手,也是之后另当别论的事了,现在她需要做的,是安然无恙的走出审讯室。
“你很聪明,知道避开对自己不利的证据。”
孙启明眯了眯眼,锐利的视线几乎要将冷筏若穿透。
“不过你忘了一点,目击证人看到你拿着刀,而近几天之内,也只有进过沈坤的房间,至于沈坤的通讯和邮件我们都已经调查,没有任何异样。”
这也意味着除了冷筏若,没有任何人有作案可能。
而且谁也无法保证,这并不是这个女人为了洗脱嫌疑的罪名。
冷筏若笑了一声,笑意却不带丝毫情绪,甚至透露着冷漠。
“那么警官,我想问你一句,你如何能断定那个目击证人所说的就是真的呢?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那个时候我没有碰那把刀,指纹一定是被人印上去的。”
面对冷筏若的笃定,孙启明并未说什么,只起身离开审讯室,和在隔壁观察的局长碰面。
“这个冷筏若冷静得超乎常人,你怎么看?”
孙启明轻咳一声,“我认为,她可能真的是被栽赃陷害的。”
“哦?”局长意外的看了眼他,“你在这种事情上一向嫉恶如仇,这一次怎么会这么想?难道你也怀疑目击证人在撒谎?”
“本着警察应该实事求是的态度,我认为还是应该多方面思考,虽然我脾气爆,但也不想冤枉一个好人,况且这件事的确太凑巧,往往巧合太多,就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说完,孙启明看向重新陷入沉默的冷筏若,叹了口气。
“局长,您不觉得之前几个自杀案和她都有关系太奇怪了吗?您还记得她母亲当年自杀那事吗?我总感觉有蹊跷,她母亲也算是出了名的心理师,怎么可能会……”
“好了。”局长斥责般看了他一眼,“作为一名警察,你做的不应该是猜测,而是证据,既然你还有其他想法,就再查查,争取尽快将这案子破了。”
“对了局长,我看这个案子和陈阳的案子有相似之处,不如并案吧?这样一队二队一起行动,也能方便一些。”
局长摇头,“暂时先两线调查,等有了确凿证据再并案,毕竟两队同时盯一个案子比较浪费人力,谁也不能保证这途中不会有其他案子发生对不对?”
“行,就听您的吧。”
………………
说罢,孙启明再次进入审讯室,殊不知身后,局长那双爬满皱纹的眼尾透露出一抹深意。
“冷筏若,你交代的情况我们会进行查证,至于接下来的二十四个小时内,我希望你好好想想,看还有没有其他线索提供。”
孙启明示意负责记录的警员盯着冷筏若后,便匆匆离开。
………………
随着审讯室的门合上,冷筏若俯身趴在桌上,略显疲惫的合上眼,今天发生的一切在脑海中如走马灯一般闪过。
根据刚才孙启明所说,沈坤在死前没有任何异样,但看他慌张收拾行李,一定是遭遇到了威胁,那么,对方是通过什么方式威胁他的?
那封信?
但那封信是留给她的,能够威胁到沈坤什么呢?
多年前,冷筏若的记忆——————
“若若,看清楚妈妈刚才是怎么做的了吗?”
一个长发微卷,五官精致的女人伏在案桌上,笑着将一瓶药水递给小筏若。
“来,你自己试试,如果以后妈妈出了什么事,不得已要给你留下暗号,你就用这药水获取妈妈的暗号,知道了吗?”
小筏若捏着一根棉签沾上药水,在一张白纸上涂来涂去,白纸立刻显现出一行字体。
“哇,妈妈,真的好神奇,不过妈妈以后会出什么事呢?你不能和若若一直在一起吗?”
女人轻轻揉了揉小筏若的头发,昏黄的灯光下,那双温柔的双眸似含着泪水。
“妈妈也想和若若一直在一起,只是天有不测风云,如果以后妈妈离开了,希望若若你能保护好自己,千万别为妈妈报仇……”
妈妈……
冷筏若猛然睁开眼,试图抓住什么,却发觉自己身在审讯室中。
她起身,恍惚间发觉自己浑身冒出冷汗,甚至指尖微微颤抖,心跳更是如打鼓般七上八下。
冷静之余,回想起方才的梦,冷筏若蹙眉。
难道那个时候妈妈就已经预料到了危险吗?
可是……
她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为什么自己却毫无印象?
就仿佛……丢失了一段记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