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这道命令也不知能否阻止武平一家逃匿,但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抓捕这一家人。
封城是最好的办法!
除了武平一家,还不知道朝中有多少人有叛逆之心。武平一家的举动,不但暴露了他们反叛的狼子野心,还给了慕凌苍他们足够的惊醒。
甚至让人细思极恐。
对面前近百数的武家下人,有慕凌苍亲自发令,侍卫已经行动,当场对他们进行逼供审问。
当然,这审问可不是摆张桌子跟嫌疑人面对面的说话。
那一道道鞭声和哀嚎声,说是酷刑也不为过。
尽管夜颜对这样的行刑逼供不太赞同,跟她曾经审案的场面完全不一样,但眼下她也只能安静的看着。
这些都是武平的家奴,都是卖身为他做事的。她无法判定这些人究竟是好是坏,更没有能力去扭转这时代残酷又森严的制度。
同情心可以有,但如今他们面对的是篡国之贼,稍有差错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她连想都不敢去想,更别说承担责任了。
在这里的人,谁担得起?
就是祁曜这个皇帝都担不起!
“娘,我们先回魂殿吧,他们在这里审问,我们也回去审审武相雨。”她扭头朝一旁的夜芸招呼道,然后转身离开了太尉府。
“凌苍,这里交给你和滟熠,我和颜儿先回去了。”夜芸也没留下来的打算。
慕凌苍淡淡的应了一声。
他不走,是因为此事涉及武平蓄谋造反,非同小可。
如果此刻再出现某些人插手干涉,他们不在场,谁能控制事态?
祁滟熠目送母女俩离开,再看着满地受刑的人,他眼中温润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无法形容的愤怒。
“那武相雨费尽心思到魂殿,我们就该怀疑武平心怀不轨。只是没想到,他的目的竟是为了帮嘉和王离开!这等叛臣,待抓到他之时,我一定亲手斩了他!”
昨夜嘉和王逃跑,今日武平就举家逃匿,他们两人看似没有交集,可通过如此默契的逃离举动,足以证明他们之间是早有预谋的。
而武相雨,不过是一颗被武平牺牲的棋子罢了……
慕凌苍侧目看了他一眼,“接下来不论发生何事,你必须沉住气。”
祁滟熠指着对面那些哀嚎求饶的武家下人,怒火只高不下,“朝中还不知有多少人有反叛之心,你让我如何能沉得住气?”
慕凌苍转身面朝他,神色绷得冷硬,“你现在动他们,万一父皇在他们手中呢?一旦你露出你的底,他们拿父皇作要挟,你连谈判的底气都没有!到时候他们让你拿玉玺交换父皇,你敢不交吗?”
祁滟熠抿紧薄唇,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
慕凌苍拍了拍他的肩,语气缓了几分,“不到万不得已,你都不能泄露你手中拥有的东西,这是父皇交给你的使命,你不能任性、更不能让他失望。宫里那两人你不必放在心上,有你皇嫂和夜姨在,我都没有用武之地。至于朝中哪些人有反叛之心,其实想追查也不难,只需等待时机便可。待时机一到,我定有办法让他们显出原形。”
听着他如此有自信的话,祁滟熠这才冷静下来,“皇兄,是滟熠过激了。”
慕凌苍‘嗯’了一声,也没再多说下去。
但短暂的沉默之后,他突然转移了话题,“箫媛儿见过的那个人,你皇嫂认出她是诸葛昌明的管家。自从箫媛儿有身孕的事被我们发现之后,那人就再没出现过。我怀疑箫媛儿也是被利用的,但是,箫媛儿曾说过,她之所以知道你回京了,是宫里那位玲妃告诉她母亲的。换言之,御史夫人周氏说不定也有问题。”
祁滟熠眉头蹙得紧紧的,眸底全是厌恶之色。
“皇兄的意思?”
“我想让你去试探他们。”
“我……”望着他深眸中流露出来的意思,祁滟熠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
慕凌苍将他的为难都看在眼中,但也没有收回话的意思,而是沉着脸道,“周氏与玲妃之间有着不清不楚的来往,利用她或许对我们有极大的帮助。何况他们曾有负于你,我想就算你登基,也不会再重用箫艺明吧?既如此,那为何不趁此机会除掉他们?”
对于除掉箫家的心,祁滟熠也是有的。正是因为痛恨这类嫌贫爱富之人,所以在慕凌苍说完最后一句话时,为难的他也忍不住动摇。
只是……
“皇兄,箫艺明这样的伪君子不配入朝为官,滟熠恨不得把他们赶出天秦国。可是,我若与他们往来,彩儿那里……”
“我和你皇嫂会向她解释清楚的。”慕凌苍郑重的向他保证,“虽然心彩不懂迂回之道,但她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只要好好向她说明,她会理解的。”
“这……”祁滟熠还是犹豫了片刻,然后才向他回道,“那我就去御史府试试吧,彩儿那边就全靠皇兄皇嫂了。”
…
听说太子前来,御史箫艺明和周氏还以为听错了,等在厅堂里见到人后这才相信是真的。
行礼过后,夫妻俩都忍不住打量他。
他如曾经一样,优雅的坐在他们面前,矜贵之中又不失谦和,如玉的容貌就如他身上整洁的白袍,隽美无瑕。平心而论,他们的这位太子称得上颜如玉、世无双,甚至不少闺中女子都在背后称他为美太子。
察觉不到他身上的敌意,箫艺明不得不耐着性子询问,“殿下,您今日来所谓何事?”
祁滟熠看了看厅堂的装潢摆设,没有正面回他,只是感慨了一声,“许久都没来御史府了,还是曾经的样子。”
他这话让站在厅堂中央的夫妻俩都忍不住皱眉,不明白他究竟何意。
如果他是为了报仇,那他只需要尽情的羞辱他们便可,何必坐在这里惺惺感慨?
祁滟熠也是看到了他们脸上的疑惑和防备,对着他们抿唇淡笑,然后温声问道,“媛儿可好?她的伤痊愈了吗?”
箫艺明和周氏完全被他问懵了。
要知道,他们女儿肚子里可是怀着别人的孩子,而他居然还如此关心他们女儿。
见他们久久都不应声,祁滟熠也没恼,又坐了片刻之后,他才起身道,“本宫今日来只是随便坐坐,你们不用如此提防。”
他背着手对着门外长叹了一口气,“回想当初,我与媛儿成亲时,是那么的风光,那么的美好。没想到,几载恩爱却变成了陌路人。哪怕她心中已没有本宫,本宫也会祝愿她一世长安。至于本宫……唉!这可能就是天意吧,天要本宫与最爱的人分离,本宫也没有能耐逆天而行。”
他像是喃喃自语般,不论是语气还是神色都充满了伤感和苦楚。
箫艺明和周氏一边听着一边对视,对他今日的表现都深感意外。要知道,前几日他们在魂殿见他时,他所表现出来的厌恶和冷漠可是狠狠的扎了他们心窝子,加上他们女儿被吕心彩打伤,他们连他都快恨上了。
谁知道他突然跑来御史府说这些话……
“殿下?”周氏小心翼翼的唤道。
然而祁滟熠说完那些话后,也没回头看他们,只是背对着他们轻道,“别告诉媛儿我来过,让她好好休养,别苦了自己身子。”
语毕,他毅然走出了厅堂,很快离开了夫妻二人的视线。
望着无人的门外,周氏最先回过神来,不解的对箫艺明道,“老爷,你看太子殿下这是?”
箫艺明紧皱着眉头,意外之后眼中带着许多琢磨不透的神色,“我也不知他是何意。”
周氏咬了咬唇,还是把心中的想法道了出来,“难道他还想与媛儿重修于好?”
箫艺明立马摇头,“不可能!媛儿如今怀着世杰的孩子,他就算再喜欢媛儿,也不可能接受媛儿肚中的孩子!”
周氏还是不甘心,“若是媛儿打掉孩子呢,你觉得太子还会再接受她吗?”
箫艺明沉着脸,继续否决她的猜想,“就算太子现在不嫌弃媛儿的背叛,他身边也已经有了吕心彩!”
可这次周氏却不以为意,“就算多个吕心彩又如何?太子要是喜欢我们媛儿,十个吕心彩也取代不了媛儿在太子心中的地位。你刚没听到太子说的那些话吗?他分明就是放不下我们媛儿!”
箫艺明瞪了她一眼,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因为他对太子的到来也充满了疑惑不解。
之前他同意女儿去找太子,是因为他不知道女儿与她表哥有私情,甚至暗结珠胎。
他也是才知道这件丑事的!
也正是女儿出现这样的丑事,他都没脸再去求太子回心转意了。
这两天他都在为此事窝火,但没想到太子会自己找来御史府。刚才那番让人伤感的话他也听得一清二楚,也确实感觉到了太子对曾经的不舍。
还有他离开时叮嘱的话,真是让他替女儿受宠若惊。
只是……
他那不争气的女儿,现在怀着别人的孩子,让他如何再向太子开口?
见他不说话,周氏开始说出自己的想法,“老爷,这事你可不能再像之前那般冲动了!太子如今回来,且皇上也没有说不认他,他重返东宫是早晚的事。眼下是太子想与我们媛儿重归于好,可不是我们舔着脸去巴结他,如果媛儿能做回太子妃,我们也不会再受外人的嘲笑了。”
箫艺明也赞同她的想法,但是提起女儿现在的情况,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我也想女儿重新做回太子妃,可你看看那不争气的东西,就她现在的样子,太子还能接受她吗?”
周氏赶紧道来,“这有什么,让媛儿把孩子打掉就是了,我是不会让这么一个孽种挡我们箫家的仕途和荣华富贵!”
箫艺明又沉默起来。
因为祁滟熠的到来,周氏意外之后那真是越想越惊喜,脑子里都是女儿再做回太子妃时的风光模样,故而越发得劲儿的劝说,“老爷,你已经做错事了,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你再做错事。太子那番话,不但表明了对我们媛儿不舍之情,也看得出来他内心应该是有苦衷的。依我看,他是迫不得己才跟吕心彩好上的,就是因为身边没人再支持他,所以他才巴结上了东龙国吕家。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媛儿再做太子妃根本不是难事,最多就是皇上一那关难过。但我已经想到了办法,皇上一定不会反对太子再娶我们媛儿。”
箫艺明不解的看着他,“你有何办法让皇上点头?”
周氏突然神秘的笑起来,“老爷,你忘了玲妃娘娘召见我的事了吗?也是玲妃娘娘透露消息给我、说太子回了京。我早就看出她想通过此事笼络我们,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妨去求求她,让她在皇上面前替我们媛儿说说好话。皇上如此宠爱她,对她的话肯定听得进去。”
箫艺明听完,眼底也露出一抹亮光,“你不说我还忘了,据宫里传出的消息,昨日吕心彩将玲妃娘娘打成重伤,皇上龙颜大怒,正派人四处捉她呢。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吕心彩想做太子妃,那是痴心妄想,如果这个时候我们投靠玲妃,玲妃一定会帮我们的!”
周氏更加惊喜,“真的啊?那吕心彩居然敢惹玲妃娘娘?真是够胆大包天的,这下我看她如何嫁给太子!”
难怪太子今日会突然来他们这里……
想来,他应该也对吕心彩失望了吧?
一个敢对嫔妃动手的女人,还有何事做不出来?这样的女人谁敢要啊!
…。
听说御膳房的吃的比泰和宫还多,作为吃货,吕心彩怎可能错过这样的地方?
天刚黑,她就溜进了御膳房,把好多自己看中的美味佳肴先顺到房梁上藏着,准备等宫人都离去后就敞开肚子吃个痛快。
她都算着宫人快走了,可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又来了几名太监和宫女,一个劲儿的催促御厨准备酒菜。
“你们动作都快点,娘娘要招待御史夫人,要是点心上慢了,可别怪娘娘罚你们!”
“是。”
看着下面忙忙碌碌的宫人,趴在房梁上的某人绷着小脸,极其不耐烦。
谁大半夜跑来宫里看那个玲妃?
御史夫人?
御史夫人……
她脑海中闪过一些人事,这才渐渐的想起御史夫人是谁。
不就是箫媛儿的娘吗?
这女人不在家里睡觉,大晚上的跑宫里来做何?
来就来嘛,关键是影响她偷食。下面这么多人,她在上面都没法啃骨头!
生了一会儿闷气,看着房梁上摆着的美食,既然现在不能吃,那就等会儿再回来吃。先去清霞宫一趟,看看那御史夫人何时离开。
夜色,是她最好的保护伞,轻功一流的她来去如影,就算被人瞥到影子,那也是一瞬间的事,她压根不担心会被人逮到。
到了清霞宫,她很快趴在玲妃寝宫的房顶上,取了几片瓦砾,开始认认真真听下面的动静。
玲妃受伤,也不可能跑多远去接待客人。
来的人除了御史夫人周氏和她的随身丫鬟外,也不见她丈夫和女儿。
她来迟了一些,下面的人都开始谈话了。之前她们说的什么她不知道,但她听到第一句话时就把脸拉得老长。
只听玲妃咬牙恨道,“吕心彩想嫁给太子,做梦!就算太子要她,我也会让皇上反对他们在一起!”
周氏见她动怒,忙安慰道,“娘娘,您先息怒,那种没有教养的丫头,不值得您为她气坏身子。”
玲妃听她的话歇了几分火气,随即诧异的反问她,“刚听你说太子今日去了御史府,还在你们面前回忆过去他与太子妃昔日的情意?你确定他心中还有太子妃?”
周氏点头应道,“娘娘,是真的。太子今日突然到御史府,不但当着我们的面怀念过去,临走时还叮嘱我们要照顾好媛儿。他那一番衷肠我们听得清清楚楚,而且看他那样子也不像是假的。再说了,他现在有吕心彩,也没必要到我们跟前做这种事。”
玲妃美目微眯,“你把他的原话说于本宫听听。”
周氏也不迟疑,将祁滟熠今天在他们面前说过的话一字不漏的说给了她听。
说完后,她装作不解的问道,“娘娘,您说太子这是对我们媛儿回心转意了吗?”
玲妃眼里除了惊诧,也有许多疑色,她没有立刻回周氏的话,而是向周氏反问起来,“以往太子与太子妃感情如何?”
周氏想都没想的回答,“太子与我们媛儿自成亲后,夫妻相敬如宾,很是和睦,就连红脸都没有过,一度让人称赞羡慕。”
玲妃垂下眼眸沉默起来。
周氏见她不说话,也知道她是在思考太子与他们女儿复合的可能性有多大,于是她干脆将心中的想法都如实道出,“娘娘,依臣妇看,太子心中应该还是有我们媛儿的。虽然他们夫妻没有子嗣,可他们曾经恩爱和睦多年,要说彻底忘记这份情,换谁来都不是那么容易的。臣妇进宫,也是希望娘娘能在皇上面前替我们媛儿说些好话,让皇上能够重新点头,使他们能破镜重圆。”
说着说着,她朝玲妃跪下,并且哽咽求道,“娘娘,当初是我们糊涂才伤害太子,如今我们已经知道错了,只要皇上肯答应让我们媛儿重回太子身边,臣妇敢代替全家发誓,今后绝不会再犯此错误,我们媛儿也一定会尽心竭力陪伴太子、与他永不分离。求娘娘看在他们往日恩爱的情分上,帮帮我们媛儿吧。”
玲妃也有认真听她说,然后点了点头,“只要太子心中有太子妃,那都不是问题。本宫之所以告诉你太子回京,其实也是想帮他们夫妻破镜重圆。你的请求本宫会与皇上说的,这点你放心便可。但是……”
她突然皱眉,美目中闪过一道肃色,“本宫帮你不成问题,但你一定要确定太子对太子妃还有复合之心。如有必要,还可以考验他一番,看看太子妃在他心中占有多少分量。”
“娘娘提醒得是,臣妇也很想知道他对媛儿究竟有多重视。”
“你且去试探试探,待试探完毕再来见本宫。”
“是,娘娘。”
她们在下面聊得起劲儿,而房顶上,听着这一切的吕心彩那真是气炸了肺。
她就一两日不在他身边,她没想到他居然跑去太尉府找他的原配!
该死的混蛋,他怎么能如此欺骗她!
还说什么永远不跟那些女人来往……
不来往,他为何还要跑别人家里去?
还什么破镜重圆,圆他个大头鬼,敢玩弄她吕心彩,她定会把那对狗男女削成人肉炖汤喝!
而寝宫里,待送走周氏以后,从幔帐后面走出一抹明黄色身影。
看着床上女人嘴角算计的阴笑,他眉头蹙得紧紧的,“太子与伏戾王一直交好,你确定他能为了箫媛儿与伏戾王作对?”
玲妃看了他一眼,对着虚空冷笑,“我之前告诉周氏太子回京,就是要破坏太子与吕心彩,不让他们在一起。就算太子与伏戾王不会因为这事翻脸,他们一群人也会出现隔裂。等他们各怀心思时,我们才能找到机会下手。”
假祁曜还是有些不懂,“那你接下来的打算是?”
玲妃也没隐瞒他,如实道出,“如果太子心中还有箫媛儿,那我们就让他们破镜重圆。如此一来,吕素一定会对太子不满,其他人也会对太子不满。然后让箫媛儿说服太子与他们反目,到时候就算拉拢不了太子,他们那些人也会因为内讧而彼此伤害。对我们而言,只有益处没有坏处。”
听完她的打算,假祁曜舒展开眉头,也认为她这主意可行。
毕竟不费一点力气就能让那些人反目成仇,到时候他们再想办法游说太子对付伏戾王……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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