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的走夜路,而且还是陪女人走夜路,祁滟熠的感觉是就像有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晚风瑟瑟,加上他一身烦躁的气息,原本静谧的山林就像来了入侵者,随时都有可能摧毁沿途的夜景。
陪女人走夜路就够让他憋火的,结果前面的女人走着走着突然往地上一坐,他走在后面没注意,还以为踢到了什么东西。
不但如此,身形也没控制住,直接往前扑。
“啊!”
突然被庞然大物压住,吕心彩吃痛的大叫。
最让人尴尬的是男人炙热的气息就在她耳边,低沉而又清晰。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整个后背都贴在他胸膛上……
不止她尴尬,压着她的祈滟熠也被这突来的一幕吓到了。
女人娇软的身子散发着花果般的香气,直直的往他鼻子里灌。
黑暗中,他一双眸子大瞪,眸光所及之处是她如瀑般的秀发,香气最是浓郁。他像着了迷香一般,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忘了要起身。
“姓祁的,你还要压我到什么时候?”
他没了反应,但不代表吕心彩跟他一样。被一个男人这么压着,就算脸皮再厚也会感觉到羞耻的。
听着她低吼声,祁滟熠这才回过神。
可是身下的女人已经不耐了,反手一摸,隔着衣物抓住他身上某物,吼声更凶,“混蛋,你敢对我使暗器?”
祁滟熠,“……”
好在衣物隔着,她没有全部抓住,他拉开她手腕的同时往身旁翻滚,逃过了她‘致命’的伤害。
好在林中黑暗,没人能看清楚他涨红的脸,只能看到他手放在小腹的位置,坐在地上的他宛如石雕一动不动。
吕心彩翻身坐起,指着他大骂,“说,为何偷袭我?”
祁滟熠眼角斜向她,并未说话。不过若是仔细观察的话,一定能听到他微喘的气息。
但吕心彩在怒气中,只当他是心虚,继续指着他怒道,“人赃并获,你还不承认?”
说着话,她已经朝他扑了过去,嘴里大喊着,“把暗器拿出来!等我回去一定告诉夜姨,你不想陪我上山就算了,还想趁我不注意加害我!”
看着她扑来的身子,祁滟熠从来没有如此凌乱过。他做梦都没想到,还有女人如此又蠢又傻。
还让他把暗器交出去……
试问,这样的‘暗器’他能交出去吗?
眼瞅着女人要抓他已经‘受惊’的兄弟,他忍无可忍的把她推开,再也不敢在原地停留,纵身一跃就朝前面黑暗中飞去。
“姓祁的,你给我站住!”
吕心彩一看他跑了,奋起身就追了上去。
她绝对没有弄错,这男人身藏暗器,肯定是想趁她不备对付她!
那暗器她都清清楚楚的摸到了,又硬又长,就是因为不像匕首,所以她才好奇。
这混蛋做贼心虚,被她揭穿后不敢承认,还想跑,是打算后面接着暗算她吗!
身后的她追得凶猛,祁滟熠在前面不得不左躲右藏。
天知道,他现在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怎么会有如此愚昧的女人存在?
她那脑子究竟装的是什么!
…
山脚下,火堆旁,两个女人一边烤着美味的鱼肉,一边聊着天。
鱼是小河沟里捉的,肉是他们打的野鸡。旁边还有夜颜特意带出来的瓜果,都是果园里摘的。
对于蓝文鹤半夜巡山守山的事,季若婕也没多问。毕竟是夜芸亲自安排的,而且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危,他们熬点夜也是应该的。
这山头离出口隧道也不远,在这里守着,修固隧道的侍卫们发现什么情况,他们还能及时赶到。
“二嫂,你吃这个甜果,这是炽焰宫才有的果子,听我娘说吃了这个能养颜的。”夜颜从草地上拿起一只果子递出去。
“真的吗?那我可要多吃些,说不定以后也能变得跟你一样漂亮。”季若婕接下后,特意看了看她绝色的容颜,高兴的笑道。
“二嫂,瞧你说的好像自己很丑似的。”夜颜嗔了她一眼。
“本来就丑。”季若婕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自嘲起来,“要是漂亮的话,你二哥能多看一眼别的女人?”
她又把那些事拿出来膈应自己,夜颜看得心疼又无奈,挪了挪屁股朝她坐近一些,柔声安慰她,“二嫂,都过去了,你就当那些是噩梦忘记吧。二哥确实有错,他也跟我承认过他当初犯傻都是为了气你。你不在乎他,哪怕嫁给他以后都没正眼看他,他除了刺激你以外确实不知道如何做才能得到你的心。”
季若婕低下头,她单手搂着她肩膀,接着道,“二嫂,虽然二哥德性不太好,但我看得出来二哥很在乎你,不是一般的在乎。他只是从小缺乏关爱,不懂得怎么体谅人罢了。你想他改变,那你就多关心关心他,把他改变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季若婕抬起头诧异的看着她,“把他变成我喜欢的样子?这可能吗?”
夜颜调皮的眨了眨眼,示意她看蓝文鹤旁边的男人,“怎么不可能?凌苍都为我变了好多的。”
季若婕盯着正与蓝文鹤说话的男人,一边打量一边反问,“小妹夫稳重内敛,还需要改变吗?”
夜颜撇嘴道,“二嫂,你是看到他现在稳重内敛,你是没看到他以前的样子。”
季若婕收回视线,好奇的问道,“小妹夫以前是何样子?”
她想象不出这样沉稳内敛的男人还有什么缺点或者恶习,可以说在这个小妹夫身上,除了他话少意外,真的挑不出任何不足之处。
夜颜见她不信,里面在自己脸上比划起来,“我跟你说,二嫂,以前凌苍就是这样的,见谁都像别人欠了他银子没还似的,就是对着无辜的人,他脸上都写着两个大大的‘滚’字。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还把他当成塑像呢,压根就不知道原来他是个人。”
“哈哈哈……真的假的?”
季若婕瞬间笑出声,完全被她描述的样子给逗乐了。
而她的笑声立马就引来了不远处两个男人的注意,同时朝她们看过去。
蓝文鹤臭着脸哼道,“对谁都笑得出来,就是对我笑不出来!这死女人,上辈子就像欠了她似的!”
慕凌苍斜了他一眼,除了鄙夷外,无话可说。
蓝文鹤收回视线,拿手肘撞了撞他,压低声音道,“别理她们,我们继续,刚说到哪里了?你说出口那边除了修筑密室外,还要在这群山中另择出口?”
慕凌苍也从自家女人的笑容上收回视线,与他继续商议着正事,“知道炽焰宫所在的人会越来越多,另择出口或许耗时费力,但为了炽焰宫的安宁,此事必须尽快着手去办。待新的出口找到,原来的出口就改建成陷阱,如果陷阱不可用时,毁之也不可惜。”
蓝文鹤扭头,先是眼神复杂的盯着他打量,突然咧嘴邪笑起来,“我知道你小子聪明,但再聪明你也不敢打出口的主意。这些都是我那妹子想出来的吧?”
慕凌苍面不改色的回道,“夫妻本该一条心,她想我想不都一样么?”
蓝文鹤又忍不住拿手撞他,“德性!哼!”
再看夜颜这边,季若婕笑过之后心情也逐渐放开了,但透过火光望着蓝文鹤的背影,她还是有解不开的心结,“你二哥看着是变了,可我始终不相信他能为我收心。”
夜颜耐着性子劝道,“二嫂,你就信我二哥一次吧。讲真的,我以前也特讨厌他,甚至把他当坏人看待。可看着他陪你跳崖的那一幕,我真的对他刮目相看。你说这世上有几个人肯为对方去死?他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那些女人再有魅力,又能怎样?你苦就苦在从来不要求他什么,所以他也就任性而为。你都没发现吗,自从你管他后,他都在听你的。我二哥这人是属于极度没安全感的,你管得越厉害,他反而越觉得你在乎他。如果你再把他管紧点,打死我都不相信他还会去找那些花花草草。”
季若婕低头沉默起来。
虽然小妹是在安慰她,可她也必须承认,小妹讲得都在理,而且也确实是如此。
她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照做,即便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会听她的。
夜颜突然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道,“二嫂,我再教你一招,保管二哥能被你治得服服帖帖的。”
“嗯?”
“你以后啊不但要管二哥,还要把他管得死死的。别担心被人说你是悍妇,就二哥那德性,压根就不会在意别人说什么。比如说啊,如果二哥要去哪见什么人,你能陪着去就去,不能陪着去就打破沙锅问到底,他要不老实,你就给他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我敢保证,我二哥绝对吃这一套。”
“真的能行?”季若婕皱着眉,不是不信她的话,而是不确定这一招管用。
“肯定能行!”夜颜拍着胸口打包票。
蓝文鹤的性子她早看透了,这人有严重的被虐症。主要是她这个二嫂太古板,脑子里都是那些三从四德的观念,殊不知,蓝文鹤就是个地地道道的纨绔公子,他脑子里都没那些观念,身为他的女人再讲究、再完美、做事再能干,都没用。
她觉得,两个人能否长久走下去,观念还是最重要的。不是谁迁就谁,至少在思想意识上要达到共鸣,这样才能做到相互理解、相互体谅。
像他们这种,之前都是你做你的、我做我的,以至于夫妻这么多年连点默契都没有。
要不是山崖那一跳,谁都救不了他们错乱又复杂的感情。
见她还不信,夜颜拿着烤好的鱼对着不远处的某人喊了起来,“二哥,二嫂给你烤的鱼熟了,你要不吃我就替你吃了啊。”
她嗓门刚落,只见蓝文鹤黑着脸就冲了过来。
粗鲁的从她手里抢过烤鱼,再把她往旁边挤开,搂着季若婕的同时还不忘给她一记刀光眼,“你自己不会烤啊?你二嫂给我的东西你也敢抢,小心我削了你!”
夜颜哼着气起身,“不就一条鱼嘛,有什么了不起?我家凌苍也可以帮我烤的!”
她坐到慕凌苍身旁,夫妻俩相视一笑,默契的去拿别的肉。
隔着火光,夜颜还朝季若婕挑了挑眉,季若婕也只能偷笑。
再看身旁没点形象的男人,她忍不住抬手抢下他嘴边的鱼肉,“你急什么呀,小妹又不会真的跟你抢。你看你,弄得到处都是脏兮兮的!”
说着话,她把手绢从怀里摸出来,给他擦了擦嘴角,“洋儿他们都不像你这个样子,亏你还是当爹的,一点都不知道给他们做好榜样。”
蓝文鹤不屑的哼道,“男人不就该爷们点吗?吃点东西还讲这么多名堂,那跟娘们儿有何区别?”
嘴里是说着不屑的话,但他却把季若婕搂得更紧,脑门抵着她脑门,眼里不知道装着多少满意的笑呢。
瞧他那坏笑的样子,季若婕忍不住想推开他,但他却越搂越紧,还快速的在她唇上咬了一口,然后继续拿起烤鱼吃了起来。
“这鱼肉是香,不过还是没我女人香。”
“……”季若婕红了脸,面上不好意思骂他不正经,只能在他后腰上偷偷拧他。
看着他们夫妻俩那亲热劲儿,夜颜都感到好笑。还有这样做夫妻的,都成亲多少年了,现在才像恋爱中的模样。
就在她准备跟慕凌苍说点悄悄话时,突然传来女人的喊叫声。
夜晚的郊外比白天都安静,这声音就像惊雷劈下,把他们四个人都吓了一跳。
随着喊叫声,一袭白影从天而降,落在慕凌苍身后,并一把抓住他的臂膀。
紧接着,声音的主人跟着落在夜颜身后,刚落地就指着白袍男人怒道,“跑什么跑?你今天不把暗器交出来,我跟你没完!”
暗器?
坐在地上的两对夫妻都望着他们。
夜颜忍不住把女子拉住,“心彩,发生何事了?怎么你们也出来了?”
吕心彩立马换上了一脸哭相,“颜颜,我是特意来山上找你们玩的。夜姨不放心我一个人出来就让他陪我,结果呢这家伙在半路就想偷袭我,还用暗器想伤我!”
听她指控完,夜颜和慕凌苍都扭头把祁滟熠望着。
就连蓝文鹤都带着季若婕从火堆对面绕了过来。
被众人盯着,祁滟熠一张脸涨得通红,在火光照耀下就像要滴血似的。
“我没有!”
听着他咬牙切齿的声音,吕心彩不服气的跺脚,指着他某处,“你还敢说没有?你敢不敢当面拿出来?告诉你,别以为你藏着就能抵赖,我是亲手抓过的,我知道那东西长何模样,你就是藏着也没用!”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季若婕当即移开目光。
蓝文鹤手握拳在唇边猛咳,“咳咳咳……”
夜颜看得眼角直抽。
慕凌苍缓缓的扭头,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夜颜身后的女人。
如果地上有洞,祁滟熠绝对能一头钻进去。
他活了二十几岁,就算称不上见多识广,但也阅人不少,可从来没遇见一个像这样又蠢又不知羞耻的……
别说跟她没关系,就是天天看一眼他都有想死的心!
偏偏吕心彩还气急败坏的指着他,“说话啊!怎么,害我不成还想装傻充愣?还是说你心虚了不敢把东西拿出来?”
夜颜使了几分巧劲儿把她拽下坐着,“那个……心彩,这有可能是误会,你跟祁公子无冤无仇的,他怎么会加害你呢?他要害了你,我娘不得掐死他啊?”
吕心彩摇着头,大眼还恨恨的瞪着祁滟熠那一处,“我没有误会他,他把我按在地上,我摸到了那硬邦邦的东西,不是匕首,绝对是暗器!说他跟我无冤无仇,但我知道这家伙早看不惯我了,巴不得找机会弄死我。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像不像要吃人的?我没说错吧,他就是想害我!”
夜颜一脸的黑线都快跪了。
这丫头白有一身轻功,可脑子却……
应该叫蠢萌吧?
想到什么,她干脆转移了话题,拉着她悄悄在她耳边问道,“心彩,你今年都十八了吧?你家里没教你男女那种事?”
像她这种身份的人,家里应该有专人教导人事的,她觉得她再单纯也应该懂的,怎么会傻到这种程度呢?
吕心彩眨着眼把她看着,“男女那种事?哪种事?我三岁就跟在师父身边,也就去年才回到家中,师父从小教我习武,没有提过男人……”
夜颜忍不住打断她,“那成亲的事你家里人跟你提过吗?”
吕心彩点头,“提过呀,我娘帮我算了命,她说我这辈子不会像师父那样孤独终老,还说我早晚会嫁掉的……”
夜颜又打断她,耐着性子继续问,“我不是问你嫁人,我是说你知道怎么生孩子吗?”
吕心彩突然扭扭捏捏起来,“这我当然知道。”
就在夜颜准备松口气时,只听她接着道,“男人跟女人成亲以后睡一个被窝里就有孩子了。”
噗!
尽管她们说的小声,但旁边的几个人都是耳尖的,几乎是一字不漏的听去,然后全部一脸怪相……
憋笑憋到五官都扭曲了。
夜颜抽着嘴角,最后问道,“心彩,我冒昧的问一句,你师父是做什么的?”
吕心彩突然挺直腰背,很骄傲的道,“我师父就是云霄观的流光师太。”
夜颜没听说过,但听这名字就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都称师太了,还用多解释吗?
也难怪她对男女的事、包括婚事都这么无知,这显然就是成长环境造成的。
她朝身旁的慕凌苍看去,只见慕凌苍眼底带着罕见的惊讶,她心里更有了数。
想必她师父也是个厉害的人物。
不过眼下不是追问这件事的时候,而是怎么化解她和祁滟熠之间的误会和矛盾。
她眼眸子一转,朝一旁憋笑的蓝文鹤使眼色,“二哥,麻烦你带祁公子去旁边,搜搜他身上,看他究竟有没有藏暗器。”
他们都是过来人,都懂她所谓的暗器是什么,总不能让祁滟熠当众脱衣刮裤给他们看吧?
她是真服气了,这两个一天竟整些乌龙事出来,他们旁观的人看得都好累。
她话音一落,吕心彩立刻要起身,“不行,让我来搜他身!”
“哈哈哈……”
蓝文鹤实在憋不住,笑声瞬间爆发。
不等她去拉祁滟熠,他赶紧过去抓着祁滟熠往一棵大树后面去,“祁太子,赶紧跟我来,要不然你这命根子就别想保住了!哈哈哈……”
吕心彩被夜颜拉着,很是不甘心。听到蓝文鹤的笑声,还不解的朝夜颜问道,“命根子是什么?”
这问题……
夜颜都想找根绳子把自己挂上去。
她是老天派来专程搞笑的吗?
就季若婕都没法淡定了,赶紧过去帮着劝道,“心彩姑娘,那是他们男人防身的东西,不是什么暗器,你真的不要误会。”
噗!
夜颜低头闷笑。
要不要这么搞笑,她二嫂现在也学坏了!
因为那两个男人去了大树后面,吕心彩只能把目光投向慕凌苍,“男人防身的东西?伏戾王,你也有吗?”
慕凌苍那脸唰得黑成锅底,别说回她了,连多看她一眼都眼疼,起身也往那棵大树后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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