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善在山上,妙真就在山脚下,两个人就像隔着天地,无法见面。
妙真的心中装着对一善的担忧。
可是一善,他的内心又是怎么样的?
夜色渐黑,山上的人员救援已经准备下山,山上剩下来的打死也不愿离开的一些僧人,为数不多。
几乎少了一半。
他们在寺庙的院子里搭起了不少帐篷,开始了临时的寺院生活。
帐篷有供睡觉,打坐,禅修,装经书,还有大耳垂阿姨的简易小厨房。
政府提供了大量的食物和蔬菜瓜果,一日三餐算是正式恢复了。
可是,那些倒塌的佛像,埋在地下的古藏经书,还有大雄宝殿墙面上的玉石,佛身的铜器,无数超度过的亡灵们的牌位,还在地下,堆成废墟。
“重建?”
一善看着眼前落入黑幕的普陀寺,昔日的光彩和旺盛的香火瞬间消失,闪过的一念希望又要泯灭。
“怎么重建?谈何容易?”
他走到大雄宝殿正前方的位置,此地已经废掉了,佛像砸的粉碎,顺手拿起一块碎片,一脸茫然。
“佛门振兴,佛门振兴。”
他连续重复两次,从怀疑到坚定。
“一善和尚,您在看什么呢?天黑了,进去歇息吧!”
这是徐立,他走到一善和尚的身边,看着倒下去的大雄宝殿。
“佛门振兴,佛门重建。”
“重建普陀寺?”
徐立反问。
“必须。”
这是一善的回答,宛如磐石。
“经费不是一个小数目,建普陀寺的时候花费了多少?”
徐立问道。
“普陀寺已经300年了,隔一段时间就修复,并没有重建过,修复的费用都是前来供香的人员捐款,花费并不多,也没有国家出一分钱。”
“可重建就不一样了,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徐立一本正经。
“我会发起倡导,云游其他寺庙,获得支援,一定要重建,我们身为佛门人,就应该要为佛门奉献,寺庙不能倒,倒了这些僧人就没有去处了,这是他们的家。”
一善义正言辞,看得出,他的决心很大。
“好,我支持你。”
徐立也说道。
看起来,这是一句口头上的表态,至少一善还不清楚对方的来历,还有对方这句,我支持你的深度。
他连一声谢谢也没有说出口。
毕竟,我支持你,就是一种心灵上的鼓励罢了。
“一善,进来吃饭。”
大耳垂在帐篷外面喊。
目前她的伤最轻,就是刮破了一层皮,药水也懒得用,恢复的速度还很快。
“先去吃点东西,别想那么多。”
徐立劝慰身边的一善和尚。
两个人走进了大耳垂的小厨房,厨房里正出锅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还有一锅南瓜汤。
大耳垂为两个人盛了汤,又端来一盘馒头,手上不停,嘴里说着:
“明天去看看你的师父,到底情况如何?快去快回,下一步,就要重建寺庙。”
她的话,听起来很有分量,一个长期在寺庙做饭的阿姨,一心想着重建寺庙。
大耳垂在僧人心底的地位,看得出,举足轻重,就连一善和尚也会跟着她的思路走。
一善点头,表示作答。
期间,徐立无意开口问道:
“一善和尚是哪里人?家里还有父母在吗?”
“他从小是个孤儿,年轻的时候就剃头出家了,耐不住家庭变迁,又还俗了。”
大耳垂讲这些的时候,就像说风凉话。
不过,又像是善意的玩笑。
“是吗?还俗?还可以还俗?这是为什么?”
“我…” 一善刚说出口。
“她去结婚了,佛家不重视形式,关键在于心的如如不动。” 大耳垂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半开玩笑,半取笑。
“这?”
徐立懵了。
他可是第一次听说,寺庙还如此随便,出家和还俗就像出入门一样,随意。
徐立的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笑容,这个出入江湖多年的企业家,也孤陋寡闻,听起来就像天下奇事。
他歪着脸,打趣地看着一善,倒没有任何恶意,只是好奇罢了。
“阿姨,你少说两句,很多事情,说不清。”
一善简单说了两句,也不想解释那么多。
毕竟话多了,就越抹越黑。
况且,大耳垂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这个一善心里还是很清楚。
私下,徐立出于好奇,反正两个人已经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就问开了。
“嫂子在家吗?你怎么一个人跑这里?忙完这里什么时候回去?”
“不,我不回去了,我是要再次出家。”
“再次出家?嫂子怎么办好?”
“她走她的路,佛自有安排,我不适应还俗的生活,那是命中注定要偿还的,还完了就告一段落了。”
一善讲这些话,听上去很绝情,又绝非戏言。
“你们没有孩子?”
“没有。”
“那她在哪里?以后的生活怎么办?”
“在我老家,以后就靠她自己了,这是我们之间的缘分,算是尽了。”
一善说的很痛快,没有丝毫犹豫。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至少好聚好散,家里安排好,要不当面和她说清楚,让她放下你。”
“那不可能,她不会放下我,我只能这么做,绝情一点,不然,重建寺庙是不可能的。”
“真没有想到你还有这样一段曲折的人生经历。”
徐立感慨,简直就像电影中的故事,说出来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可就是发生在自己身边。
“你呢?做什么?哪里人?”
一善顺口问。
“我?是马丰市人,目前在西莞市经营一家企业,混个温饱,日子一般,也有一个女朋友。”
“我还俗时的夫人也是马丰市人,她很优秀,以后若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不过,我和她已经不可能了,你说你有一个女朋友,是做什么的?”
“他是个舞蹈老师,我心中的偶像,我非常爱她,愿意为她做一切。”
“爱情和婚姻对于出家人,都是遥不可及的事情,我们还是不谈这个话题,进入僧门,第一步就是要戒色,我是被逼无奈的。”
一善直摇头。
看得出,他的境遇并不是自己愿意的。
可是,一善不愿意多谈这方面的男女之事,毕竟和尚最避讳这些。
徐立也只好收口,不敢多问。
两个人的话题到此就终止了。
天刚蒙蒙亮,徐立就开着自己的车,副驾驶坐的一善和尚,二人去看师父的病情。
车行驶在冰雪融化凌乱的路上,一辆车从徐立的左边飞驰而过,另一辆从他的右边快速闪过。
左边车上,坐的是徐广羽和小玲,右边车上是云阿姨的女儿小静。
他们和徐立同一个方向,经过一个岔道分开了。
徐广羽的车往东,小静的车往西,各奔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