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寺庙里的清净与庄严,又岂能容得下这欺负和凌辱?妙真想着心里很气愤。
聪明的小和尚看出了妙真的那点小心思,又半调侃劝说她,夹在中间周旋着。
炒菜要是能安心就是禅。
心在切菜,心在洗菜,安住于当下都是禅。
那炒菜不像炒菜的样子,说明没有用心。
心不在,那不是禅,这就是生活即禅的道理,他说着看了一眼妙真。
不过刚有些抵抗的感受,经小和尚这么一说,就理顺了。
妙真的悟性增添,但是习性也重,杂念也多,看上去定力还远远不够。
要是有人点拨,她也比常人更通,更能明白真理。
现在知道,大耳垂阿姨只不过用她独特的真理工具,在教导与启发她。
只不过下手有点狠,样子上有些吃不消,归根到底阿姨的心是赤红,真挚的。
妙真觉得太小瞧了这位长者,真是人不可貌相呀!
大耳垂即不识一个字,也没有钱,更没地位,论长相,比身材,都没资格,却有一颗充满大智慧的心。
妙真不由地转换了刚才的心境,心中的气一下子消散开来了。
这哪儿是炒菜呀?是在悟生活中的禅!
原来当下就是禅!!!
扫佛台,扫院子,也是禅!!!
哪儿是不能干的呢?这些都是悟性的来源,都能帮助增强定力啊!
想到这些,她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右手摸了摸头,说到:
“大耳垂阿姨,你看,我安心炒菜了。这一次,心安好了,你看,你看。”她拉着大耳垂的右手,用铲子翻着菜,做给她看。
大耳垂拍了一下妙真的屁股,说:
“你这个丫头片子,灵光的狠,将来可有出息呢!”
厨房里的阿姨们又哄堂大笑。
这一次,妙真觉得气氛很融洽,很和谐。就这样,她热火朝天地在厨房干了起来,样样抢着干。
手脚又快,眼又灵活,内心又添了一份力量。
妙真在里面尝到了真正的快乐。
当她扫佛台的时候,这种快乐就会在佛前发光,也会在院子里飞舞。
小和尚告诉她这叫初禅,不可骄傲,按师傅教的认真学,以后快乐的事多得呢!
妙真铭记在心,变得谦虚而谨慎,内在正发生质的改变。
前段时间回胡家村,着急上火的痘痘几天功夫全消了,妙真又恢复了曾经的美丽。
每天早中晚清扫佛台一次,晚间饭后扫一次院子。
扫佛台的第二天从北方来的一个阿姨,年龄比胡大兰要大一些,头发烫的小卷,齐耳。
说是第二次来普陀寺当义工,刚从另一个寺院过来,主动与妙真作伴。
她比妙真干义工有经验,上次来也是扫佛台,扫庭院,劈柴禾都抢着干。
阿姨边扫边示范给妙真看,说不能一心二用,想着别的就是对佛没有信心,不尊重。
心要在打扫中,在佛像边,千万别乱动,这样才能扫的干干净净的。
扫完要双手合十敬礼,敬礼的心要诚。不要带着烦恼心,私心,都是不妥的。
这些地方威严,自然说话做事都得严肃,有个认真样儿,还得有畏心。
阿姨双手合掌闭上双眼,跪在佛像前,头碰地,每个动作都很标准,看得出心里也是有严格的一套标准。
晚上和阿姨扫完院子,阿姨就领着她转佛塔,说转佛塔要逆着转,心中要念阿弥陀佛,头脑要放空,会转出力量,转出信心。
妙真就跟着后面,嘴里念着阿弥陀佛。刺骨的寒风吹着她的头,全身打着哆嗦,脸上像有刀子刮的痛。
她将注意力全神贯注于念咒语,速度越来越快,直到感觉不到寒风的强劲,心越来越定,身体也变得温暖,走起路来快步如飞。
妙真全身上下轻盈通透,越走越感受不到自我的存在,她感觉飞翔,飘渺于佛塔周围,悬于普陀寺的上方,笼罩在整个普陀山的周围。
她不再觉得是个小小的自己,反而变大了,越来越大。
无法控制的仍由它扩展,扩展。这一刻,她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她仿佛融入了大自然的怀抱。
仿佛自己就是普陀寺。
最后,妙真跪在了佛像前,闭上了双眼,进入了禅定。
多久后醒来,睁开双眼,她似乎完全不知道。但阿姨仍坐在她的身边。明显,这一次阿姨在学习她。
两个人找了一个避风的地方坐下来聊起天。
阿姨说她姓云,以后就叫她云阿姨。
是个退休工人,十几年前丈夫得病离开了人世,全靠她一个人拉扯着女儿。
如今女儿在南方的大都市里有份高薪的工作,但忙于应酬,常年出差奔波,又刚陷入失恋的悲痛中,以酒精麻醉自己,活的不像个人样。
任凭阿姨怎么劝,仍是沉沦下去。
让她女儿学佛,念经吃素,看经典长智慧化烦恼,硬是被她女儿认为,妈妈做的一切都是迷信。
女儿不喜欢这些,她对禅不感兴趣。
女儿对云姨吼:
她不努力赚钱谁能养她,她不坚强又能靠谁,她没有男人靠,从小就没有了。
这些话说到了云阿姨的疼处,她就默默地流泪,默默地承受女儿所说的一切。
云姨日复一日地苦口婆心劝女儿学佛后,令她们的关系彻底走上破裂。
有一段日子,女儿将云姨的短信设置为黑名单,手机号码也删掉,来电一概拒绝,这些都是云阿姨的伤心处。
妙真坐在旁边从口袋里掏出纸巾,为云阿姨擦去眼泪。
这十几年来她一直在责怪妈妈的不是,所有她的痛苦有时候也会推卸到妈妈的身上。
就像云阿姨的女儿一样,当她看见云阿姨滴下的泪水,背着女儿操碎了的心,花白的头发,妙真一下子全明白了。
每一位妈妈都是疼爱孩子的,她们只是在用自己以为对的方式爱着孩子。
她们心中的爱,是千真万确的。
只不过那也许不是孩子们喜欢的方式,孩子们还不能理解的方式罢了。
妙真依偎着云阿姨,将她的头搁在自己的怀中,为她挡风。
她知道,怀中的不是云阿姨,而是她妈妈。
而她与妈妈之间的一切误解,在这段里相遇中全部豁然开朗,烟消云散。
妈妈的美丽,残缺,爱她的方式正以她敞开的心重新注入心中,她的心开始强壮而柔软。
从那以后,她成了云阿姨的干女儿,常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