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一甲没法回答她,只能搬出于发和这块挡箭牌了。
“一甲啊,你是不是有事?”于发和说,“有事的话,你就赶紧走吧。”
“没事没事,原来店里的服务员。”申一甲觉得还没有说清楚,“亲戚犯了扁桃炎,她跟我说没事了,不用担心。”
“噢。”于发和连声应着,他知道申一甲已经不再是推拿店的老板了。
说起推拿店,于发和似乎很有感慨,鼓励申一甲不要放弃推拿,以后仍然用得着。这也正是申一甲的打算,花费了许多大好的青春时光,他才把推拿学到手,已经到了可以带徒弟的时候,放弃有点可惜了,不知有多少像吕良这样的社会青年,还等着向他学艺呢。
“领导,好久没给您推拿了,要不现在就给您推一推?”申一甲想要脱掉外套。
“今天你太累了,时间也太晚了,以后还有机会。”于发和向申一甲摆着手。
于发和掏出库房钥匙递给申一甲,申一甲虽然接了钥匙,手却并没有抽回来。奇怪了,于主任现在还没有走马上任呢,怎么就把钥匙交给他了。
于发和说:“一甲啊,我个钥匙我就交回去了,那个仓库现在就全权交给你管理。”于发和说,“把这把钥匙交给你,我其实是有想法的。”
一把钥匙能有什么想法呢?申一甲作微笑状。
“你说什么叫权力啊?权力就是一把钥匙,一个单位的管理权包括人权、财权、物权。这可不是一把普通的钥匙,它是接待办的物权啊。”于发和说,“接待办的新主任到任以后,你要在第一时间把这把钥匙交给他,把库房里的两箱茅台酒送给他,就算是我留给新主任的见面礼吧。”
“我会说于主任特意留下的。”申一甲殷勤地为于发和溜缝。
“是不是我留下的不重要。”于发和说,“新主任对你的赏识才是最重要的。”
“谢谢领导。”申一甲连忙说。
申一甲回到医院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他还没进病房,就听见吕良和娟子正在说着什么。进门一看,四张床的病房只剩下吕良一个患者了。
娟子和吕良齐刷刷地回过头来看他,眼里露出热切的目光,仿佛他是期盼已久的救星。
申一甲一问才知道,两个人正在为一件事争执不下。吕良说自己没事了,要回推拿店;娟子说他还没好,让他留在医院,公有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不肯让步。
申一甲心里有底了,吕良既然有力量和娟子争论,说明他的病情已经控制住了,情况应该很乐观。
“娟子,吕良是病人,你得尊重病人的意愿。”申一甲说。
“小甲哥,你偏心,明明是他不讲理。”娟子说。
申一甲又转向吕良:“吕良,娟子是你的老板,你得听从老板的安排。”
“这病房里的人都回家了,我真的没事了!”吕良从床边站起来,在地上蹦了几下。
申一甲真的很为难,吕良和娟子都有理,但他不好同意任何一方,因为同意一个人的想法,就等于反对了另一个人。
“这事得问护士。”申一甲果断地说。
“啊?”吕良张大了嘴。
“不论结果怎样,你们都不能怪我啊。”申一甲说。
“我赢了,我赢了!”没等申一甲去找护士,娟子就举起双臂,跳了起来,吕良则沮丧地低下了头。
原来,刚才护士查房时已经做过交代,吕良的病情还不稳定,虽然已经退烧了,但那是药物作用的结果,不好说晚上还会不会发烧,况且他明天还要做一些化验和检查,所以晚上不能离开医院。
申一甲和娟子从医院出来,娟子见身后无人,得意地说:“我就知道你会送我回去。”
“送完娟子老板,还得回来陪吕良,我的命好苦啊。”申一甲摇头叹息道。
申一甲并没有打车的意思,吕良虽然眼前没事了,可是他不肯留在推拿店里帮娟子,问题还是没有解决。让他回梦幻娱乐城当保安是下下策,想必孙婧也不会同意。现在只能做通娟子的工作,让她劝吕良留下来了。
“娟子,咱俩今天晚上修修道呗。”申一甲说。
“修道?”娟子似乎很达理通情,“修道就算了,随便走走还行。”
申一甲笑了,这丫头,嘴还真硬。
“哎,要是让吕良留在推拿店,你不会反对吧?”申一甲问。
“他不是愿意上班吗?”娟子说,“这个我可管不着。”
申一甲为难了,娟子虽然没有反对,但也没有同意啊。其实吕良要是留在店里,根本干不了什么,而且可能给店里添乱,这一点娟子不可能不知道。
怎么才能让娟子觉得吕良有用呢?就吕良长得那个黑样,阴着脸的时候,一般人还真不敢嘲弄他,他既然在梦幻娱乐城能当保安,在推拿店不是也可以当保安吗?
申一甲用肩膀碰了娟子一下,两个人拐上了人行道。蓝河的夜色华美,一阵秋风掠过,让人觉得清爽极了。他已经很少无所事事地在街上漫步了,尤其是身边还有一个年龄相当、无所猜忌的女子,轻松随意,心无杂念,要是没有吕良的事就更好了。
“现在这推拿店啊,也不安全了。”申一甲说,“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尤其是来店里寻找刺激的愤青,专门找女按摩师,动手动脚不说,有时候做完了推拿,钱都不给啊。”
“小甲哥,你别吓唬我。”娟子双手抓住了申一甲的胳膊。
申一甲没想到娟子这么不禁吓,看来让吕良留在店里有办法了:“咱们这个店啊,别的都齐了,就是缺个保安。我看别让吕良去娱乐城上班了,就留在店里当保安吧。”
“这倒是个办法。”娟子说。
“可是他不听我的啊,你跟他说说怎么样?”申一甲说。
“那得看我愿意不愿意了。”娟子说,“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明天对她多笑几次。”
申一甲伸出手来,对着前面的一辆出租车用力挥着,娟子抓着申一甲胳膊的手松开了:“你不是说要修道吗?你走吧,我一个人走回去。”
申一甲忽然发现自己太俗了,娟子刚答应他,他就不想和她一起修道了:“我不是怕你累着嘛。”
第二天上午,申一甲刚从医院接回了吕良,孙婧就把电话打进来了。
“一甲,有件事你帮我办一下。”孙婧说。
“孙书记尽管吩咐。”申一甲拿着手机回到自己的小屋。吕良的工作就交给娟子了,她肯定把吕良留下来。
“县里给我配的公车在蓝河检测完了,我让汽车店把车送到接待办,你帮我接收一下吧,把车放在望月楼宾馆的停车场,我去蓝河接于发和上任的时候,直接开回来。”
“于发和上任?”申一甲没想到,他昨天晚上还帮着于主任取东西呢,今天就出结果了。
“你肯定不在办里。”孙婧说,“老实交待,你在哪儿呢?”
“我在做吕良的工作,让他留在推拿店当保安。”申一甲说。
“你赶紧回单位吧,于发和已经任命了,领导离任的时候,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品质,千万不要让人觉得你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孙婧说,“于主任到县里以后,你不要说他的任何闲话,因为很快就会传到他的耳朵里。”
孙婧虽然只给申一甲打了几分钟的电话,可里面的信息量太大了,他一时消化不了。他顾不上吕良,和娟子打了招呼,就去了接待办。
在刚刚结束的市委常委会上,对蓝河市的领导干部进行了一次大的调整。于发和调任立春县县委委员、县委常委、县委书记,免去市委副秘书长、接待办主任职务,方东明调任蓝河市委副秘书长、市接待办主任,免去平安区区委副书记、区长职务。
申一甲回到接待办,有许多办公室的门都开着。干部无论大小,都在议论着这个早有传闻,如今终于确认的消息。
方东明是何方神圣,申一甲从来没有见过,倒是于发和的升迁让申一甲有一种窒息之感,看来接待办就要变天了。于发和的办公室紧锁着,他悻悻地回到办公室,关上了门,仍然能够听到走廊里传来的近乎狂欢的说笑声。
申一甲知道,这只是一种短暂的狂欢,人们似乎在借着这个人事更迭的机会,渲泄着心中积压已久的兴奋与压抑,因为这种渲泄很快就会随着新领导的到来而平息。
眼看就要到下班时间了,于发和终于兴冲冲地回来了,接待的走廊里再度热闹起来。
申一甲正在琢磨怎么向于发和道喜,有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他拿起手机看了看,忽然想起孙婧上午交代他的那件事。他心中不解,既然是孙婧的专车,她为什么不让汽车店送到春县呢,这样她还可以开这台车回来,正好可以接于主任赴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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