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离儿已经醒了,睁着清亮的眸子看她。
要不要和公主说静嫔的事?说了,她就会问起她的毒。知道了自己的毒,哪个女子会不难受?绿萍纠结着。
“说罢,本公主有什么事是受不了的。”
艾离儿似乎看穿了她的纠结。
“公主——”
鸡啼三遍。两人絮语了*,
艾离儿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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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云宫内,玉姬独坐在菱花镜前。珠花,玉环散了一地。
新提上来的近侍宫女碧月弯腰不停的捡着。
青草小心翼翼的给对镜锁眉的玉姬揉着肩背模仿着青果当初的样子温言劝慰
“娘娘的魅力才华哪是那早已过气的巧嫔可比拟的。何必为了——”
“出去——都给本宫出去——”
玉姬扬手一推再次将碧月刚捡回来的首饰推到地上。
“是。奴婢告退。”
青草心里叫苦,同样是劝,为什么青果每次都说的玉姬心花怒放转怒为喜。自己每次都成出气包。上次千禧宫石头阵要不是自己眼疾手快急中生智扭身侧开的功夫同时用臀部将青果拱到娘娘身边给了她一个救驾的机会。自己说不定更受挤兑。
瘪瘪嘴角福身
“是,奴婢退下。”
眼神示意碧月一起走出积云宫内殿。
玉姬望着铜镜中的自己:面如满月,色如芙蓉,耳如元宝,唇如丹珠。自小就有异人为她看相说贵可比国。
如今王上未立后,自己当贵妃已经三年了,满以为册封不会远矣。谁知——
积云宫内似乎还留着全福来宣圣旨那沙哑的公公音儿。
“玉贵妃不擅理宫,以致后宫祸乱,即日起由贵妃降为贵人。容华巧嫔,隐忍贤淑,才华横溢,即日起由九嫔升为夫人。所居宫阁照旧。二人同管后宫,共理内政。钦此。”
大王,你这是怨我吗?腻了我吗?君心难测吗?
平白无故地又把巧嫔捡起来了。
“就因为,她奚巧灵有家世?有背景?竟然还能重获王*?”
玉姬不甘的对镜子里的人自语。
娘家无权,始终是她心底的一块心病。
之前的禁足一月,然后王上出征,极至出征回来——大王已经好久没有临幸她这积云宫。
亲寡情薄。玉姬妖娆的容颜绽出一抹冷笑。
我不相信,这陌水宫还有谁比我玉如颜美艳——包括那个已经失踪的官奴。
“青草,碧月,梳妆。”
岁寒冬月,飘起了大雪。绒花般片片粘落。山莽早膳后与玄机在乾坤殿对坐下棋。突然而至的大雪让他裹紧了狐裘。
放下手中的棋子望着窗外冷厉的面上更加冷厉。
“王上,是在惦念羽夫人了?”
艾离儿正往炭火盆里添炭,听到玄机的话心尖一缩。
“大王,积云宫玉贵人求见。”
全福在外殿接到守门太监的禀报走进内殿拜禀。
山莽望着雪色的眼神收回来。玉如颜,他本以为她乖巧贤惠和善众妃嫔。故而亲近她令她掌控后宫。
但自羽奴入宫来之后逐次事件令山莽重新审视了看待玉如颜的眼光。虽没有证据,她行事也处处依据宫典,但宫中平静表面下深藏的波澜,以致羽奴被逼宫,令山莽留意了后宫开始彻查并重新定位。
自古妃嫔祸乱后宫无不是因为专*专权。
早朝他已经令全礼宣旨意。宫中有品阶的妃子的升降也是件大事。
如今这玉姬就找上门来无非是邀*鸣冤。
“不见。”
山莽执起一子淡定的走到玄机的棋盘中央。
艾离儿给山莽和玄机续上茶。借故来到宫门从窗子里观看。
雪片漫天舞下。乾坤殿寝殿外草坪圈起来的花树枯枝挂满的莹白的树挂,几枝红梅覆在冰下只看出隐隐的红色。
唯一的路口,跪着身披白狐围脖的玉姬垂低着头。身边还陪跪着两名宫女。
三人的头上,背上已经有了积雪。
伏在地上的手指陷进雪里。
苦肉计。
艾离儿冷笑,走回内殿继续拨弄炭火盆。
玉姬,你以为你聪明祸事做的滴水不漏?和你逼迫害死静嫔,追杀素心,又令倩儿殒命相比,你这跪雪远远不够——只是开始。
大约半个时辰,玉姬的身体有些摇晃,全福素日和玉姬有些交往。看着雪意未停不禁担心这平日娇生惯养的妃子身体能否吃得消。毕竟王上的爱妃。今日臭了贬了不知哪日又好了*了。王上还未立后。民间的夫妻不也是*头打架*尾和。
于是进来在山莽的身边轻声禀报
“王上,玉贵人跪在雪地候见冻得摇晃了。”
“哦,那就命她回去吧。”
山莽的注意力似乎仍在棋局上。不耐道。
全福吃了个瘪,喏喏点头退到外殿听宣。
紫丹从小厨间做了点心端进来。山莽和玄机这盘棋下了足足两个时辰。
时已近午。
全福又走进来在山莽耳边道
“王上,是不是要进膳了。”
“宣膳。”
山莽伸了伸僵直的腰。玄机也借此直起身
“大王今日好棋兴,属下是力从不从心了。”
“今日,孤王棋艺不佳。改日定然挽回。”
山莽拍拍玄机肩膀。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玄机棋艺精湛自己的棋艺几斤几两他还是知道的。小时候经常因为下不过玄机而将他罚站。
儿时的陪读感情好的还有另一个人——奚林泉。
只是这小子喜欢游荡,心野不甘拘束不愿为官。自从他的妹子进宫不受*也是颇有点意见。
呵呵,奚家是世家官大势大。
再出个*妃,呵呵,还了得。
孤王岂是受制于人之辈。
此时全福走近山莽耳边
“王上,御膳房传膳的宫人无法通过?”
“为何?”
“门口道路多被大雪拥堵,唯有早晨扫出的一条小路——玉贵人——还跪在那呢。”
山莽蹙眉。
下棋到后来,他几乎忘了此事。
乾坤殿的宫门推开,迎面便扑进一股寒气夹着碎雪。
对着正门,石阶下跪着的三个身影因为铺满白雪俨然三个小丘。只有隐隐的黑丝还能看出那是伏跪的人。
她们的后面站了长长一排端着托盘传膳的太监。
山莽走下台阶,全福急忙给山莽披上一件灰狐裘。
玉姬在听见宫门打开时,冻得僵硬迷糊的几近昏迷的头脑瞬间清醒过来。
王上——玉姬还是等到你出来了不是。
一双嘎吱踩着没过脚髁的深积雪的黑皮靴站在三人中间玉姬吹着的头前。
“王——上——臣妾——知——错了——”
玉姬抬起冻得发青的脸妩媚的桃花眼里盈满了泪水在抬头的一刻扑簌簌滚落下腮边。
唇色也冻得青紫,颤抖说出的话只好断断续续。
山莽凝视着她片刻。她的眼光就一直柔柔的楚楚可怜的落泪看着他。
男人,不懂女人的小心思。越强势的男人吃的越是女子楚楚可怜泪水满腮这一套。
这是玉姬刚刚来葵水,由女童成为女子时她娘亲告诉她的。
柔——柔能克刚,克了刚,那其他的女人还不随你摆弄。
此时,她就释放了所有的柔情苦意在山莽的脚下伏跪着抬眸哭泣。
山莽弯腰扶起她的身子,怎奈她的身体已经冻僵只有手臂还能自如,顺势扑进山莽的怀里,搂住他的脖颈。
“王上——随意——责罚臣妾吧。”
小孩子般窝在他的怀里委屈的轻声呜咽,哭的肩膀抖动。
山莽轻轻推开她,转头对全福道
“吩咐轿子送玉贵人回去。”
艾离儿在山莽身后冷眼看着玉姬这一出戏,心里却鄙视起山莽。
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这就能掩藏你是歼妃的恶毒?虚伪弄权卑鄙陷害了多少人。
贼王,呵呵原来你不过如此——不过是喜欢狐狸精样的女人。是非不分,善恶不辨。
艾离儿的心从来没这样痛过——就像谁在用精细的小竹条冰凉的抽在她心尖上——贼王竟然还抱着她——抱着那罪恶多端的歼妃——这画面好刺眼——她不想看。
转身就进了宫殿。
玄机余光盯着艾离儿神情的瞬息万变和兀自转身,眉间攒起。
玉如颜抗了一上午的飞雪。虽出自小吏之家但因为异常的美艳自小就颇得父母珍爱娇纵,象今天这样的长跪简直就是重体力活。况且北风烟雪怎是她那娇躯能抵得住。
回到积云宫就卧榻不起发起寒热。
青草也是跪了一上午的人,身体虚晃,强撑着命太监去御医院寻那亲信的李医正。偏巧李医正不在。来的是胡老御医。
老御医给玉姬号了脉
“贵人心火旺盛且受了风寒,暂无大碍无需惊慌。臣开几副汤药,三日后再看。”
胡老御医开了一副方子交给青草。
玉姬在榻上烧得迷迷糊糊时醒时睡,脑子里但还记得一件事情没做,突然想起来
“青草,大王知道吗?去乾坤殿请大王来——”
“是,娘娘,奴婢马上就去。”
夜晚的寒风扬起清雪,吹得人睁不开眼。
青草深一脚浅一脚提着灯走出积云宫的小花园想着去乾坤殿是从前方的大路走还是走后院近便的小路。
突然一道白影从青草眼前晃过。像是人影又像是白色的袍子。
“搞什么啊。”
青草揉揉眼睛,风雪太大,把什么吹得飘起来了。
然后那道白影有极快的在她眼前闪过隐约还飘着长发。
青草吓得心突突突的慌跳。提着宫灯的手一抖,灯落在雪地上。灯里的蜡烛晃了几晃倾灭。四周突兀的黯淡下去。
青草心慌的弯腰去捡宫灯准备掏出随身的火镰打着,暗自抚着胸口告诉自己别自惊打怪的。
屁股忽然被重物踢了下,青草遂不及防的扑倒在一尺深厚的雪地里,吃了一嘴的雪。
青草顾不得爬起急忙扭头回身看——院子里除了她只有风吹地面的雪烟在漫天的扬洒。下玄月朦胧的照着空间——好诡异。
“呜呜呜呜——还命来——”
暗低而凄厉的声音在耳边隐约的似有似无的叫可四周却看不见人,影子也不见一个。
值夜的宫监都在院子外面。
青草啥也不顾了从雪地里爬起撒开腿急速往大门方向跑——裙带却被似乎无形的手勾住瞬间脱落,露出蓝色的里裤。没有了裙带绑系的里裤也跟着要脱落掉地——里裤里面可是什么也没穿啊。
她迅速的双手提着裤子倾身向门跑——只见宫灯打晃旋转却总是在她面前上方几寸处撞击她的发髻——她抓也抓不到——仿佛就有一个她看不见的幽灵在她身边拦着她不能前行——隐约发出似乎悲戚的哭泣
“还命来——还命来——”
“啊啊啊啊——”
青草心神俱惊魂魄皆飞——脚下打滑趴在雪地里吓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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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殿的偏间,艾离儿趁着瑞心在给贼王弄夜宵没注意。碰掉了已经摆好在桌上的一盘酥油饼 。
“离儿,我刚烧好的,你怎么搞的?”
“哎呀,瑞心你看有老鼠,我刚才看见了一只老鼠。追到这里来我冲过去正要打——都怪这死老鼠害我挨你训。”
“怎么会?老鼠?嘘——别声张了,大王知道了,一顿板子是跑不了的。明儿个再领几个鼠夹子。”
“哦,好。咱都不说。这酥油饼——”
“这还能给大王端上去吗?唉,浪费了。”
“瑞心,辛苦了,幸亏你手艺好。我去倒掉它。”
艾离儿蹲下捡起那盘里掉到柴火上吹吹灰完全可以吃的点心走出厨房。
“来——绿萍,折腾了半宿,饿了吧。”
“嘻嘻。饿也值得。公主你没看见玉姬吓的那样,听见我那磁性尖细的小声音披头散发的就从榻上起来,然后求饶磕头钻到榻底下。哈哈哈哈。公主,你说奴婢聪明吧,我这个扑蜻蜓的网耍的还挺妙。”
“聪明。绿萍的脑袋瓜总是那么富有创造力。来,本公主奖励你的。”
艾离儿捏起一块酥油饼送到绿萍嘴边。
“公主,你这是折煞奴婢了。”
“说什么折煞。本公主现在又比你好到哪里去?还不是相依为命。”
话到此不禁凄楚。昨夜绿萍架不住她的软硬兼施终于说出了她身中寒毒王上暗地彻查,最终静嫔被嫁祸的事。
艾离儿就算再顽劣心大,也知道终生不育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寒毒。难怪那日从太液湖泅游出宫会奇寒昏倒,会在奚林泉的燕居楼发病。
如此说并不是他奚林泉给本公主解药,他给的只是救急的药而已——可惜——他要的不是本公主的感激。他过于算计——小小把戏就想利用本公主!
第二日。陌水宫里宫人之间偷偷的传着静嫔好玉姬索命的N个版本故事。
当然这种事谁也不敢公开说——宫规有定,私传神巫之事杖责,私找神巫作法腰斩。
但是越是压抑的事情传播的越快。
“听说积云宫那个贴身侍女青草已经吓傻了,一直流口水傻笑直眼发呆。”
“那玉贵人呢?”
“你没听见吗?昨儿半夜积云宫寝殿那叫了好久‘别过来别过来’。玉贵人的声儿都掉魂了。玉贵人吓的怕是不轻。”
“哎呦,那静嫔不是畏罪自尽的吗,和玉贵人有啥关系?”
“用玻璃盖想也想明白了,你傻啊。无缘无故那魂灵怎么不找别人?冤有头债有主你没听说?”
“哦也是啊。那静嫔一定是死得蹊跷。”
“后宫啊——咱还是别说了。该做啥做啥。”
积云宫闹鬼的事件一连持续了好几晚。
玉贵人从此一病不起。宫里事务悉数落到奚夫人身上。
秋水阁退却了曾经的清冷,每日妃嫔往来宫人穿梭。
“素琴,今日本宫体弱,来请早安和探访的一律不见。”
“是。夫人。只是这几日传的忧嚷的静嫔找玉姬索命的事,有几个妃子来问,夫人要不要平息下。”
奚巧灵瞪了一眼素琴。
“多嘴。”
素琴自知多嘴急忙掌了自己一嘴巴。
“是,奴婢错了。”
“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