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高如她曾想过了此残生。只是丢不下娘亲和兄长。
哥哥虽只年长她几岁疼爱她如慈父。
从此潜心修学练笔打发日子罢了。
至于这些妃嫔间炫耀争*吃醋争斗的无聊,她已经无意了。
为得一人心才伤了自己的心。如今她放弃了那少女时的梦而已。
于是和如美人淡淡对视掠过她身侧向梅园深处走去。
如美人吃了个软钉子,撇撇嘴
“呵呵,都这样了还清高个啥子呢。”
走了更好,本来她就是和玉如颜约了这偏静的地方和见面。梅园虽然会时有人来,但梅园占地巨大,角角落落众多。
静嫔自尽后,玉如颜一直刻意和她保持着距离,她也乐得和她留点缝隙。
慢慢的走进梅林偏僻的一角,三三两两的宫女妃嫔渐渐散尽。
唯有飘逸奇姿的梅枝依旧斜逸旁伸。那金钟似的小花或白或粉在花枝间点缀就像这后宫佳丽一般斗妍争艳,婀娜多姿。如美人嗅了一口香气,微微闭目。
梅树忍得了孤独耐得住寂寞反而在寂寥的季节更引人注目。得到更多*爱。
只是这后宫却不是这样,寂寞的结果就是年华空憾,孤独的忍耐就是更不见天颜。
那个威仪俊美的男子,坐拥天下,她夏烟如也是仰视的。只是不敢爱。因为无望。
与其如此,她不如不进宫。
在尚书府曾经的梅园里也有过她夏烟如芳心初动的邂逅。
那个吹箫少年是父亲的门生。儒雅俊才。那一日早春,他背树吹箫,她听得痴了。
清醒过来他立在枝杈间疏朗的笑,眸子泛着流光。
她娇羞的返身欲走,却被他拉住水袖。
“小姐的芳名,小生钦慕已久。今日得见恍如身在仙境。明日此时——可否再见小姐?”
她惊惧欣喜羞涩的抽出水袖莲步快走出梅园。
第二日她踌躇良久还是心如揣兔般甩了丫鬟走进梅园。
一曲凤求凰呜咽在耳畔。
“待小生转正了官职,小姐嫁我可好?”
放下箫,他也红着脸低声絮语。
她未答话却也没走。
他揽过她的水袖拉起她的小手。
“此生只有你负我,没有我负你。”
果然,她负了他。
在她刚刚及笄还未弄懂他的负与不负究竟真假时,她被尚书府掌权的三夫人代替二妹送进了宫。
“妹妹,怎么夜里不睡吗,靠着梅枝还在闭目,莫非不是困,是想人了。”
玉姬不知何时步履竟那样轻的来到她身侧。她丝毫没有发现。
夏烟如急忙睁开眼
“哪有啊。姐姐又开妹妹玩笑了。”
玉如颜轻笑。
“没有就好。现在王上心气儿不顺,还是省点事端好。该忘记的就忘记,该闭口的就闭口。”
呵呵,你倒是识时务。修炼得成了精。
你不生事,就比什么都省心。
“姐姐知心的话,妹妹如何能记不住。”
“好。昨晚本宫听说了一件事,不知道妹妹可有听说?”
玉姬玉手攀上一支刚刚吐蕊的白梅,折下。捻下那娇嫩的花瓣。
“妹妹在这宫中素日和人都不往来,唯有和姐姐最亲近了,姐姐的消息自然比妹妹灵通。妹妹敢问姐姐是何事呢?”
夏烟如心里不耐,面上却恭维着。她猜玉如颜来与她特意说此事必是又有什么花样。
“昨夜里,浣衣局的水心不见了。”
“啊?”
玉姬嗅着花淡淡的说,夏烟如却是着实一惊。
水心是静嫔的贴身侍女,但是还没有水莲贴的近,所以,水莲和静主子一起归西了。而水心则被发配到浣衣局做苦役。
如今,大王征战回来,她却从浣衣局跑了?这——
夏烟如并不掩饰吃惊的看着玉姬。
“姐姐看这是——”
玉姬挑挑秀眉
“依本宫看,我们还是太心软了。”
夏烟如垂头不语,心里压抑得透不过气。
现如今,她是拔了毛的鸭子,飞不了,被玉姬吃的死死的,也只能和她绑在一条线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唉——”
夏烟如郁闷的看着玉姬故意试探
“跑了就跑了吧,谅她一个小小的奴才也不能怎么样。再说,她逃了难道还敢露面不成。”
玉姬妩媚的微笑着凝视夏烟如佯作低头嗅花的神态。
“妹妹说的也是。跑了就跑了吧。静嫔已经自尽。谅她一个小宫女说出什么事情来,大王也不一定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一定相信。不过——一旦要是相信的话,本宫可以说不知情,只是妹妹你呢,唉,就很难说了。”
夏烟如心头一颤。玉姬,你是要拿我当挡箭牌?
呵呵,我夏烟如一时不慎被你抓了把柄已经被你绕进去了,若是搭上了我,你以为,我会让你无事一身轻吗?
抬头目光楚楚的看向玉姬。
“妹妹拥护姐姐,姐姐一直悉心爱护妹妹,姐姐也知道,妹妹没有主见,那依姐姐的意思呢?”
玉姬显然也不想在此多做停留,轻声说道
“用你尚书府的势力,找出来——”
玉姬手放脖子上做了个咔擦的手势。转身向尘香梅园出口的方向走去。
巧嫔在和如美人分开后缓步向梅园深处,习惯性手扶青丝忽然觉得发髻上空落了一处。
“素琴,给本宫看看是不是发上的金簪掉了?”
素琴难得出来逛园子,自是东张西望看不够,忽听巧嫔唤她,几步赶上来细看。
“呀,娘娘,是的呢,上次老夫人进宫带给娘娘的玉兰花金簪子不见了。娘娘莫急奴婢赶紧去寻。”
“恩,速去。今日梅园子里人不多,快些去还能拾到,免得被人捡了去匿起来不还。”
金簪子是娘亲的祖传之物,巧嫔本就珍惜,不想刚带出来就掉了。
“恩恩,奴婢马上就去。”
素琴也是着急。顺着巧嫔慢慢走过来的树林低头边走边找。
梅树和梅树长的都那么象,树干间的路径都弯弯曲曲。
忽然素琴听见前面有说话的声音——像是玉姬——这令她万分惊诧。
玉姬是难得大驾和妃嫔们逛园子的,就算逛了也是惜字如金。只微笑颌首,让人感到似远似近,若即若离的。
本来她正在俯身低头寻找金簪子,此时无意中撞见玉姬和人对话,更是不敢起身,她是南方女子身材本就娇小玲珑,索性蹲在一棵粗壮的梅树根后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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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离儿被贼王赶出内殿后,看紫丹当值正在外殿忙乎,于是打了招呼出了乾坤殿。
奚林泉让她给贼王和巧嫔牵线,还约定了时日。管他呢,反正她只是将计就计,借他奚林泉的手段重新进宫找羽毛衣。贼王这才征战回朝。艾离儿完全可以回复奚林泉说没找到机会。
刚刚她听玄机说藏书楼几十年前被烧毁过,突然心思一动——羽毛衣会不会被贼王藏在那个藏书楼里?
正好贼王说冬至放假,宫中妃嫔闲值的太监宫女可结伴随意游玩。
绿萍不休正在炉灶烧水。
艾离儿自己画了只风筝,佯作要找个空阔地方放风筝的样子
藏书楼的大致位置,她知道。似乎很远。
顺着人迹稀少的小路向陌水宫南侧走。路上单个或结伴的宫女妃嫔渐渐中途都转了路径拐进假山或者菊园。
艾离儿也转一片枫树林掩藏行踪。
大约半个多时辰,没见到传说中的藏书楼的踪影,艾离儿理清下思路,发现自己为了不被注意竟是绕了个直角,从北到南这样绕弯走的。而此时却是走到了寒梅馆附近。
突然一阵鸦啼。几只黑乌鸦嘎嘎叫着振翅从零落的枯枝上飞起。
古树乌鸦。唉,顿时感到几许凄凉。
连乌鸦都和本公主叫号。
艾离儿冲乌鸦瞪瞪眼,倏地瞥见远处一道人影从树枝上荡进寒梅馆挨着树林的后墙里。
哇——这是?
原来那老鸦不是被本公主所惊吓,是另有原因。
艾离儿心下疑惑。若非有武术功底之人是不会从如此高树上荡下而安然无恙。
寒梅馆位置在陌水宫最偏。自从她搬离之后一直空着。除了早晚有人打扫外,夜里有巡宫的太监巡逻。并无闲人会来这寒凉破败处溜达。
除非——是像她一样另有目的。
艾离儿看时间还早,也藏匿好风筝,纵身爬上一处高树,看看四下无人,借着枝条荡到后墙根藏在堆砌的杂物后。
好久,没听见什么动静。
艾离儿耐不住性子刚要从藏身处出来四处走动看看,突然听见角落的方向有微弱的哭泣声。
艾离儿的神经立时绷紧。竖耳细听——果然,似乎还是女子的呜咽。
在这空旷鸣叫着寒风的破败院子里显得那么惊秫,襂得慌。
是人是鬼?
艾离儿细细回想刚才晃过的身影从枝条上一晃而过落进寒梅馆后院。
应该是有人在这寒梅馆藏身。
对了——枯井。
昔日倩儿和绿萍半夜就曾藏身枯井躲避玄机。
她们劫富济贫二人组从御膳房偷来食物也是藏在枯井后被发现。
就是说,这口被人遗忘的枯井里现在有猫腻。艾离儿又恍惚记起,那井里还埋有食物。当时玄机带来的侍卫搜查到井底也就是例行公事拿走了明面摆着的糕点果品。
其实还有些酒水,腊肠 ,蜜饯之类的绿萍和倩儿挖坑埋进了土里。
如果真是井里藏着人的话,那些食物很可能被发现挖出来吃掉,延续时日。
究竟是谁?
陌水宫究竟有多少秘密?
艾离儿在附近捡了一块尖利的石头轻脚走到枯井边上猛地揭开井盖。
“嗷呜——”
一只老猫从井里蹿出抓向艾离儿。其形状大如家犬。
艾玛!艾离儿吓了一跳慌忙闪身。衣襟被猫爪扯烂,幸好是冬天穿的棉袍,否则肉皮被挠了几道血口子都说不定。
野猫袭击了艾离儿嚎叫着向寒梅馆殿里蹿去。
艾离儿扑扑衣服稳了稳心神再向井下望去,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撮猫的的粪便。
“呼——”
艾离儿冲天翻翻白眼长出一口气。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那树上荡进墙里的黑影包括隐约地哭声难道就是一只老猫?
拍拍手算了,先去藏书楼吧。
于是蹿上墙边的一丛梅树再跃上院墙回到枫树林找到风筝继续向藏书楼的方向寻去。
藏书楼原来是王宫重地,单独的一个高墙独院,门口有太监值岗,周围有王宫巡哨不时走过。周围没有花园故而闲人不多。
羽西雅琢磨着怎么样才能进到这戒备森严的藏书楼呢?
躲在远处的回廊柱子后苦苦的思索。不久,她看见一个宫女穿着月白的宫服提着书箱从藏书楼的门岗处走出,掏出腰牌给守门太监瞧了一眼,向她的方向走来。
越来越近,那月白袍子的宫女提着书箱走上回廊的台阶有些吃力。
艾离儿从廊柱后绕出绽出笑颜
“你是哪个宫的,提这一箱子书该有多吃力,我来帮你吧。”
那宫女抬头戒备的躲开
“不必,司礼监的宫女如果连这几本书都抬不动——”
话没说完人已昏晕过去。
艾离儿小声念叨
“不好意思得罪了啊,姐姐就借你衣服腰牌用一下下啊,莫怪莫怪。”
将那昏厥过去的宫女拖到回廊外的假山后。
艾离儿披上宫女的月白袍子提起书箱重又走回到藏书楼。经过守门的太监时掏出腰间腰牌。
“司礼监。你不是刚刚出去怎么又回来了?”老太监无聊的问。
“哦,少拿了一本书。”
艾离儿低头平静的答道。
“快点快点啊。新来的办事不利索。”
艾离儿低头羞涩笑着点头走进藏书楼一刻心里激动欢喜。
怎么之前自己不知道到这地方来寻觅一圈呢。
可是走进高大的宫门,她就蔫了。
藏书楼前后十几座。宽阔安静。楼庭不高,阁不华美却都是面积占巨。空气里似乎都泛着书香。
这——本公主应该去哪个楼寻找呢?从头到尾一座一座楼的走?慢说守门的不会允许就是允许这半天自己连一座楼都翻不完。
艾离儿提着书箱慢慢挪着脚步蒙愣的寻思。
转念一想,贼王肯定会把书放在不被经常去的地方。
她查看着每座小楼前的草地路径。最后选择最东侧一处路径最稀,似乎久无人至的红色殿宇。
每座楼前都有太监门口冷眼盯着,偏这座楼太监分列两排守门的还最多。
艾离儿选定了目标加快脚步走进佯作理直气壮的掏出腰牌一晃便推门。
门虚掩着竟一推就开。
艾离儿心下一阵窃喜。
将沉重的书箱放到楼下,提裙就上了最高的三楼。
木质楼梯发出嘎吱的轻响。楼梯两侧高悬龙飞凤舞的‘静’‘肃’二字。分别两个大书房。
艾离儿选择了一间琉璃门的。进内转过屏风,一架一架的木质书架高低不齐的按竹简和纸书分别排开。
转到屏风后先是睁开美眸静静看了看。
羽毛衣虽是轻柔但面积比一本书卷一摞竹简大得多。明面上肯定没有。
她蹲下来逐个儿的敲着地板和墙壁。偌大的书房,敲了一圈儿没听出有空隙孔洞的声音。在直起身子艾离儿已是浑身是汗。
这里没有。艾离儿掏出巾帕及时的擦擦汗不要把易容的面皮贴和处浸开。
晴朗的日子藏书楼每间书房都是要开窗放风的。
在敞开的窗口边吹吹风。艾离儿算了下一下午的时间能查看几座楼。隧便急急向对面的书房走去。
陌水宫的宫女袍服是按等级的。
三等宫女及以下等级的宫女因为需要跑腿传话做粗活——裙裾的长度都是脚髁以上一寸。
二等宫女及以上等级因为是主子的近侍端茶主要负责倒水陪吃陪玩陪溜达——裙裾的长度一般都是及地一寸彰显袅娜款款。
所以此刻事情急起来,艾离儿嫌这裙裾碍事一把提到膝盖露出轻巧的长靴急急转过屏风。
不料路途不畅一头撞在了什么东西上。
‘霹啦帕拉’折叠的竹简摊落地面。可能是听见本公主敲击来查看的太监。
艾离儿心想赶紧帮他捡起来撤退免得露陷。
“哦,抱歉啊这位公公。不好意思实在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