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山王府多了一个身材矮小的仆役。
月色下,衡山王府书房的灯又跟往常一样还未熄灭。
书房里,李象和仆役对坐。
两人聊得很是开心。
月色下,李厥又开始写信。
虽然他每月都会写一封信,到目前为止也只有一封信送回了长安。
剩余的都在路上。
李厥很想念小十一,他无从诉说自己的思念。
他只知道他很想她。
具体到何种程度李厥说不清楚。
此刻龟兹城的月亮才升起来。
灰蒙蒙的,月亮看着像是长毛了。
值守的兵士望着天上长毛的月亮也开始思念故乡。
说的更透彻一些是思念远方的姑娘。
想女人了!
至于思念故乡这种情怀是新兵才有的。
老兵没有。
老兵就是想女人!
老兵更是怕远在家乡的姑娘嫁给了别人。
怕自己在家的妻子突然给自己生下一个儿子。
这样的事情他们见过很多次。
不是妻子红杏出墙,家里有老娘。
而是多年音信全无,妻子以为他死了。
这样的事情又不是没见过。
那个什么什么大牛,回去之后家里人把牌位都立好了。
陆拾玖、管齐他们就不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自从来到西域之后书院的这帮学子睡眠质量贼好。
倒头就能睡。
在书院生活多年的习惯养成。
让他们无惧各种磨牙声,梦话声,放屁声以及辣眼睛的脚臭。
今晚是孟诜值守,他的任务就是看好五口大水缸。
每隔一段时间要往水缸边添加营火烧尽留下的热火灰。
要保证水缸里面的水不结冰。
这是一种预防敌袭的手段,只要水缸里面的水出现波纹。
那就是有可能出现敌袭。
当然这仅是一种预防的手段。
孟诜照常把火灰用灰斗铲着放到水缸边。
可能动作有点大,水缸里面的水荡起了轻微的波纹。
孟诜并未在意,提着火灰去了另一口水缸边上。
疑惑的看了一眼,这口水缸也泛起了波纹。
孟诜愣了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从脚底板升了起来。
孟诜把手中的火灰一扔,腰间悬挂的铜锣被他猛地拿起。
与此同时,城墙哨塔上的哨兵也发现了不对。
几乎同时,孟诜和哨兵一起发出了大吼声。
“敌袭,敌袭~~”
刺耳的铜锣声和大吼声划破夜空。
下一刻,军鼓声响起。
越来越多的士兵从营帐里面冲了出来,开始列阵。
下一瞬间,城墙边上突然升起了耀眼的火光。
趁着夜色掩盖,一队大食人已经扛着火油摸到了城墙底下。
在龟兹城的西门,哨兵也发现了偷袭的敌军。
闻着那熟悉的气味,哨兵猛地从胸腔内发出大喝。
“他们要烧城门!”
他吼罢,迅速的趴下身子。
数支长箭从黑夜中袭来,精准的射在哨塔的木柱子上。
箭羽嗡嗡的颤抖着。
“我类乖乖,你当我洛阳府兵是弄熊类!”
哨兵解下腰间得折叠弩,抬手就还击。
哨兵的呼喊给城墙上的袍泽指明了方向。
早就爬到城墙上的大唐府兵举弓就射。
“笃笃笃”的密集闷响声不绝于耳。
偏将郭待诏冲了过来大喝道:
“他们有盾牌,夜色看不清,拿火油来!”
一罐子火油砸了下去,瓷器碎裂的声音让郭待诏觉得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扔下火把,火光冲天而起。
惨叫声也随着火光响起。
大食人惊呆了,他们没有料到大唐也有火油。
转念一想释然了。
大唐人拥有的火油想必是先前从奥斯玛总督那里缴获的。
借着火光,郭待诏眼睛瞪的大大的。
密密麻麻的大食人竟然摸到了城墙下。
这根本就不是扰敌之策,这是袭城。
负责守城门的校尉张海洋已经冲到了城门口。
手持长矛对着城门的缝隙狠狠的捅了过去。
鲜血顺着枪杆子往下淌。
“郭待诏,估算敌军人数!”
望着冲出来的裴行俭,郭待诏大吼道:
“回大都督,天色太黑,根据目前的情况,人数不多,约莫一千左右,大部分都朝着西门而去!”
裴行俭冲到西门,闻着刺鼻的味道,他知道大食人应该会烧城门。
城门不能破,破了要出大事。
“开城门!”
门栓子被抽掉,城门突然被打开。
火光下,城门瓮子里全是密密麻麻的大食人。
裴行俭猛地闪身去了一边。
身后早就准备好的府兵抬手就射,人群像是割麦子般排排倒下。
“速台,斩了他们!”
一声大吼,速台拎着才打好的大刀冲了进去。
狭小的城门瓮给了他一夫当关机会。
他大吼着挥刀,身子借着大刀的惯性,突然旋转了起来。
人头跳着落地,恐怖的令人发指。
大食人没有想到一照面就遇到了一个怪物。
一名大食人的将领见火油已经铺撒开来,狞笑着丢下了火把。
绿色的火苗开始蔓延,速度越来越快。
火焰越来越多。
“鹿入林,鹿入林!”
鹿入林冲了出来,身后跟着一群健壮的妇人。
这群妇人都是公主的族人。
人数不多,一共六十多人。
她们来到龟兹之后分了一个好活。
鹿入林在划分的区域炼油。
她们就在围墙外一边晒着太阳编羊毯,一边竖着耳朵听围墙里面的呼唤。
一旦有喊声,她们就会立刻冲进去,铲土灭火。
战时对火油的需求是巨大的。
鹿入林在炼油的时候也不再那么小心翼翼。
所以偶尔的时候会有火情发生。
这群妇人就专门负责铲土灭火。
她们就只做这么一件事。
也就因为这样的一件事,她们可以不用和其他人一样参与修补城墙的重活。
等这场大战打完,出于保密,她们也要回到长安。
继续做这件事,或者参与炼油。
再也不用担心吃不饱了。
随着裴行俭的大吼声,这群健壮的妇人冲了出来。
借着盾牌的掩护,开始拼命的挥舞着手里的木铲。
大食人的狞笑在脸上冻结。
随着速台的大刀袭来,他们的这个样子彻底定格。
他们到死都想不通大唐人是如何知道这个法子的。
大地开始抖动,水缸里面的水荡漾着跳出了缸沿,落在了温热的火灰上。
大食人的军阵朝着龟兹进攻了。
月亮慢慢的亮了起来,映着白雪。
哨塔上的哨兵望着密密麻麻的大食人,再次扯着嗓子大吼道:
“大食人全军压上,注意,是全军压上!”
这是大食人能想到最好的法子。
他们实在是被前几日那能把人炸飞起来的玩意吓坏了。
他们不知道大唐有多少。
所以,他们准备夜袭。
趁着夜色偷袭,来寻找机会。
准备先让敢死队火烧城门。
一旦火光起,大军出动。
一旦兵临城下,就可以顺着被烧毁的城门冲入龟兹城。
裴行俭冲上城墙,直接让抛车开始抛射火油。
随着抛车把火油抛出,借着火光,裴行俭冲下了城墙。
裴行俭直接冲到李厥面前,拉着李厥就往东跑。
“快,等不到师父回来了,我打开城门,你从东门出发,回长安!”
裴行俭说罢,然后看着浑身布满血水的速台道:
“速台,我裴行俭在此求你,求你,一定要保护他的安全,很重要,非常重要! ”
速台看着裴行俭,点了点头:“速台记住了!”
李厥咬着牙道:“我不走!”
裴行俭怒声道:“这不是任性的时候。
我给你三千人,记住,出了城头也不回的往长安跑,不要回头!”
“那......那你呢?”
“我立一个大大的京观之后再去找你!”
说罢,裴行俭望着李厥挑选亲卫厉声道:
“你们知道此刻代表什么吗,记着,你们可以死,他绝对不能有任何损伤!”
“喏!”
众人的声音刚落,就听哨塔上的哨兵突然大喊道:
“戒备,戒备,东城方向发现骑兵!”
李厥脸上露出了狠辣,缓缓拔出长刀
东城方向是唯一没有挖陷马坑的地方。
如今这地方发现骑兵,也就是说大食人在悄然无息中已经把龟兹周边摸透了!
李厥闻言突然笑了,他望着裴行俭道:
“大都督,请下令吧!”
“负责救治伤患!”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