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粮仓失火了。
等衙门组织起人手和百姓把火扑灭,数万斤粮食已经毁于焦炭。
好在火势并没有蔓延开来。
好在如今的西市已经不是当初的茅草棚子。
这若要是,这场火能烧好几个坊。
在这场突发的大火中,三十名百姓被烧死。
七名不良人冲进火场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人找不到了。
只找到了七把刀。
百姓的死其实很让人无语。
火才起来的那一会不良人就已经发现了。
开始驱散人群,开始忙着救火。
可这群人不走啊,怎么都要看热闹。
好嘛……
火起来了后,想跑的已经来不及了。
管齐默默的摘下自己的官帽,捧着官帽去了长安县县衙。
径直走到县衙大堂。
管齐把官帽放在案桌上。
管齐知道自己完了。
自己的大好前途彻底的毁了。
粮仓的事情一直是自己在负责,眼看着就要出发了,粮食没了。
就算今日是自己休沐日,但自己身为监管人员。
也难辞其咎。
其实那会跳到火海里和粮食同归于尽是最好的死法。
也是最体面的死法。
陛下不会说什么,朝臣也不会说什么。
还能落下一个为国尽忠的美名。
可若是没死,就要背起这万斤重的担子。
就算水落石出。
他管齐也逃不了他是监管官员的这件事。
火灾是火灾。
监管是监管。
这是两码事。
就算查清了原因,这些粮食能回来么?
长孙涣见那官帽就搁在自己的案桌上,一蹦三尺高,尖着嗓子道:
“管御史,你这是要讹人是吧?”
管齐死灰的眼眸的死死的看着长孙涣。
看了好一会,才一字一顿道:
“你是长安县县令,你治下出了这等恶事,我不找你,你说我找谁啊!”
长孙涣闻言怒吼道:
“狗屁,这他娘的就是屎盆子!
现在这件事是天灾,还是人祸都没有一个头绪,凭什么你要赖上我!”
“我不管,让我一个人去查,我肯定查不到。
从今日开始,我就跟着你,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管齐深吸了一口气:
“一直到事情水落石出。
查不出来,你这个县令也到头了。
军粮是重中之重,在你治下出了问题,你认为你跑得了?
我要在罢官前死死地咬着你,是你衙门不作为。”
长孙涣闻言把牙齿咬得咯吱响。
他恨不得剁了这个管御史。
可恶,实在是太可恶了,哪有这么拉人下水的。
可恨归恨,但长孙涣却发现管齐说的没错。
怒吼了一声,一群衙役涌了进来。
点齐了人数之后长孙涣直接朝西市冲去。
他不想被御史台那一帮人跟在屁股后面骂。
管齐把自己和长孙家绑在了一起后直接去了崔家。
崔格林的心情很不好。
他才和管齐割袍断义,转眼间管齐负责的粮仓就起了大火。
这事情实在是赶得巧。
就像是自己崔家要毁了管齐使的手段。
见管齐连自己家门都不进,崔格林无奈道:
“我发誓,这件事绝对不是我崔家所为。
世兄,我可以拿我的列祖列宗发誓!”
管齐点了点头。
话说到这份上,他信这件事不是崔家所为。
如果是他所为,他是不会拿着祖宗发誓的。
但管齐不管,因为自从洛水之誓后,誓言就被打了折扣。
崔家有嫌疑。
“我会写折子告诉陛下,在事发前的一刻我见到了你。
你崔家想招我当上门女婿。
我拒绝了,然后我负责的粮仓着火了。”
崔格林闻言脸色大变,怒吼道:
“管齐,你他娘的疯了是吧,这是衙门的事情,这是你的事情,你为何拉我下水!”
管齐看着崔格林淡淡道:
“我一个人的力量太弱小,我有老娘要养,我还不能死。
所以,我把长孙氏拉了进来,把你崔家也拉了进来。”
“在陛下眼里,你们都是被怀疑的。
查不出来就是你们做的,不然事情怎么会这么的凑巧呢?”
崔格林的儒雅在管齐的这句话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冲过来,死死地揪着管齐的衣领子,怒骂道:
“李景仁是疯子,王玄策是疯子......
席君买是疯子,薛之劫也是疯子......
没苦硬吃的疯子。
你们楼观学出来都是疯子,就连你们的先生颜……”
崔格林突然愣住了,然后给了自己一巴掌。
“呸呸,呸呸.....”
他可说李景仁,可以说王玄策,可以说任何的楼观学学子。
但他不能说颜白,说了就要上门去道歉。
如今的颜韵都完亲了。
颜白就成了长辈,自然也是他的长辈。
崔家的家教里,就没有可以轻视他人长辈这么一个说法。
作为大族,家族里面的族规是非常的严格。
没有严格的家教,崔家凭什么传承这么长时间?
况且,颜白还有那么多弟子。
真要让他们知道了自己辱骂他们的师长。
他们堵着崔家大门骂,自己还得赔着笑脸道歉。
望着死气萦绕的管齐,崔格林咬牙怒吼道:
“崔叔!”
“大郎,小的在!”
“发动家族力量,给我查,查这事是谁干的!”
“是!”
管齐走了。
虽然又把一只蚂蚱跟自己绑在了一起,但管齐觉得这些还不够。
他们是外人,是豪族,可以随便找一群替死鬼。
可以糊弄人。
管齐跌跌撞撞的朝着曲池坊冲去。
他要去找颜韵。
他要让自己信任的人来调查这件事。
来给这件事做一个见证。
管齐跪在门口。
颜韵拉了好几回,也没有拉起跪在门槛前不起来的管齐。
颜韵颇为无奈道:
“师兄,你非得我也跪在你面前你才能起来是吧!”
管齐抬起头,见晋阳公主也在,颜师古老爷子也在,立马就站了起来。
颜韵要是跪了下去,那晋阳是不是也得跪?
“师弟救我!”
说罢,管齐就哭出了声。
在颜家人面前管齐没有先前那死皮赖脸的模样。
他认为这是可以敞开心来信任的人。
自然,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开口求救。
能活着,谁想死。
颜韵叹了口气,他倒是想帮,问题是怎么帮?
自从颜白走后,颜韵除了去看望先皇和皇帝陛下之外就从不去朝堂。
朝廷安排下来的官职他也不去赴任。
颜韵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国子学。
争权夺利的事情他从来就没有参与过。
父亲颜白的官职够高了。
如此就已经很好了,不能再伸手了!
他不想自己家也走长孙家的路。
颜韵想了好久,忽然道:
“我对查案办案一窍不通,但你这件事不能不帮。
去找狄仁杰吧,他能帮你,我父亲说他是神探!”
管齐闻言松了口气。
既然先生说狄仁杰师弟是神探,那一定非常的厉害。
虽然自己从未见过狄仁杰师弟办案。
但先生的话错不了。
管齐离开了曲池坊,朝着万年县衙跑去。
李承乾从巡城御史嘴里知道了这件事。
合上奏折,李承乾淡淡道:
“这么说来,你们是觉得异族人作乱的可能性最大?”
巡城御史拱手回道:
“臣猜测的是这样的,这也是臣的第一感觉,具体如何还得看最后的结果!”
李承乾点了点头:
“那管御史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回陛下,依照我朝律法,应该革官去职,徒千里。
去我朝疆域边关当一个外九流的官员将功补过!”
李承乾点了点头,御史见事情说完,缓缓地退去。
殿中无人,李承乾叹了口气:
“观光,我记得祖父还在的时候管齐献礼,惹得皇祖父开怀大笑,如今这……”
骆宾王闻言沉默不语。
作为同门,他连开口求情的资格都没有。
开口只会害了管齐师兄。
他知道,陛下这是舍不得,可舍不得有什么法子呢?
错了就是错了。
见骆宾王不说话。
李承乾站起身,朝着门口淡淡道:
“请徐王皇叔回长安,这件事他来负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