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按照先前的虫洞路径,返回脑波电台,再切断TO2时间氧供给。
身体缓缓抽离,坠入白隙线时空隧道。
瞬息之间,方图南就返回到了现实时空,固定锚点的标记范围。
正如电波幽灵所说,在脑波电台区域选择返程,落地时就会触发大脑的死亡抗拒本能,自动通过发散覆盖的脑波,排除危险落点。
曲率旋转的时空裂缝,避开有潜在危险的马路、屋顶以及水塘,精准的在景羽家祖宅的院子里开启。
身着潜水服的方图南稳稳的落地,甚至连一根荒草都没踩到。
确认时间点坐标正确。
确认空间点坐标正确。
确认周边环境安全。
控制潜意识,解除流变。
潜水服在一瞬间,化成氤氲的水烟气雾消散,在熹微晨光的照耀下,变成一连串五颜六色的泡沫。
“呼,稳稳当当。”方图南松了一口气,朝着平房的屋门走去。
屋里的景羽,听见了外面的窸窣脚步声,当即抄起手边的一把劈柴斧头戒备。
“别慌!是我!”方图南喊道。
“天呐,方南,你还真就毫无预兆的凭空出现!跟昨晚消失时一样!当时我不信邪,全程不眨眼盯着你,结果你在睡着的一瞬间,整个人就跟变魔术一样无影无踪!要不是你提前跟我解释说明了,我非被吓出心脏病不可。”景羽惊异道。
“放轻松,兄弟,我只是在时间里潜了个水而已。”方图南笑着拍了拍景羽的肩膀。
“所以,你昨晚的穿越,有收获吗?”
“有。”
把那条树姐的语音讯息告知景羽后,景羽顿时激动大喜。
“太好了!树姐她安然无恙!约在下午跟你碰面?你最好乔装打扮一下再去!而且……根据你之前的推理,树姐她大概率也是时潜者对吧?那我们就又多了一份无比可靠的力量!树姐她这个人最靠谱了!而且她……绝对会无条件站在我们这边的!”
方图南轻轻点头,同意景羽的话。
可是,他的双眼之中,却满是挥散不去的担忧阴霾。
“的确,树姐是最值得我们信任的人,但是……一切的前提,在于这个给我发送讯息,约我碰面的人,真的是树姐吗?”
“啊?何出此言?”
跟景羽解释了那个称呼的破绽后,景羽剑眉紧锁,思忖了好一会儿。
方图南纠结挠头道:“是我多虑了吗?那个声音……我可以百分百确定,是树姐的声音,可这个称呼,或许是她焦急慌乱之际,无意识喊错了也说不定。”
景羽用力的摇头。
“不!方南,你没有多虑!我仔细回忆了一下,树姐对你的称呼,的确一直都是方同学,或者直呼你的全名!我记得我还好奇问过她,为什么这样……跟你有些刻意保持生疏的原因。”
这个原因,方图南也知道。
叹了口气,方图南苦笑道:“是因为树姐她,是我见过最有责任心的女生,我是有女朋友的人,所以她要避嫌,哪怕关系处的再好,也始终跟我保持礼貌距离,确保没有一丝暧昧的苗头,才不会让林依然心里有任何的芥蒂。”
景羽比出双手大拇指。
“对头!而这么多年的习惯性称呼,怎么可能突然改变?所以我倾向于有蹊跷,也许是敌人布下的圈套!你不能去!”
“可是,那的确是树姐的声音,而且约在香榭尔酒店,我和她最后分别的地方……这些迹象,又表示约我见面的……就是她本人!如果我们这次因为多疑而错失!那不就完大蛋了!”方图南皱眉。
景羽眼神闪烁,摸了摸下巴。
“嗯,确实是这样,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们这次也不能错过和树姐见面的机会!所以……最佳方案!你继续躲在这里,让我去!”
方图南愣了下,但随即又想到,这的确是最佳方案。
“那你就要陷入危险了,说不准……”
景羽摆手打断方图南的话。
“只是那个电波幽灵认识我,三鹰集团的人又未必知道我是谁,何况那群恶心的三鸟混蛋,就昨晚他们犯蠢扑空的举动,说明他们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手眼通天,香榭尔酒店门口人来人往,到处都是监控,就算他们认出了我,也不可能当街麻袋套头绑架我,或者开枪打死我吧?放心,我会很谨慎很机灵的!”
方图南被景羽说服,只能同意他的方案。
待到中午,二人简单吃了顿泡面,景羽便骑上摩托车,前往县城。
“要一千万个小心!那群家伙如果认出你,也可能会故意开车撞你,然后假借送医的名义,把你绑票走!如果感觉有任何不对劲的迹象,立刻中止行动逃跑!”方图南反复叮嘱道。
景羽应声,戴上头盔拧满油门,摩托车咆哮着远去。
方图南独自一人,在老宅的院子里,焦躁不安的反复踱步。
一个小时后,景羽打来电话,说他已经抵达酒店门口,不过现在时间是两点十分,还没到约定碰面时间,他已经找到了一个安全隐蔽,可进可退的位置,在暗中观察。
挂断电话,方图南祈祷着一切顺利,最好树姐真的能来,和景羽碰头后,来这里跟自己见面。
这时,方图南乍然想到,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昨天早上,穿越回2009年3月7号,阻止了那个给树姐下毒的杂碎……修复了被篡改的时间页。
那树姐她现在的人生轨迹,是不是恢复正常了?
需要向林依然询问确认一下!
可因为顾忌三鹰集团和CXT研究所的定位追踪,方图南此时,还是不能使用他自己的手机卡号。
无奈之下,方图南尝试用景羽带来的这个新手机号码,给林依然拨打过去。
输入那串从十五岁那年开始,就深刻铭记于心的号码数字,连续拨了三遍,却都显示是空号。
“为什么?果然还是只能用我自己的手机号,才能拨通吗?”
方图南不死心的又试了一次。
他集中意念,嘴唇瓮动着瞎编的咒语,脑海中努力想念着林依然的模样。
深吸一口气,按下拨号键。
这次,机械冰冷的空号提醒,没有再响起。
“有戏!好像真的能打通了!”方图南顿时喜上眉梢。
约莫十几秒钟后,一声悦耳的“叮咚”提示音响起。
“喂!你是谁呀?找谁个?”林依然那脆生生的少女嗓音响起。
“然然!是我啊!”方图南激动大喊。
“啊?图图!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一直关机呢?担心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呃……我,只是去鹤京市办事的时候,在地铁上手机被偷了,我也要担心死了!呜呜呜,我以为丢了那个手机和号码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我的宝贝蛋儿了!”方图南带着夸张的哭腔说道。
林依然当即是甜甜的笑了起来。
“嘿嘿嘿,可你现在还是联系上我啦!这说明你能跨越时空给我打电话,并不是因为那个手机和号码的魔力。”
“是因为你!图图!”
“你拥有超能力!”
成功哄住了林依然,方图南顿时松了口气,要是让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危险处境,她怕是要急的哭出来。
“是啊,我拥有超能力!只对你使用的超能力!
“对了,然然我问你……在你那个时空,树姐她还好吗?因为我今天又碰到树姐了,跟上次在婚礼时一样,她的气色还是很不好,不知道是生了什么重病。”
“时间过去太久,我都记不清了,她是不是在上学时,就落下什么病灶了?”
电话另一边的林依然,否认说道:“没有啊!据我所知,她是体育生,身体素质一直很好……个子高大长腿,还那么漂亮有气质,唉,一定是老天爷嫉妒这么优秀的女孩!才让她生病的!图图,你要找符江多帮忙,让她赶紧恢复健康啊!”
听了这话,方图南顿时安下心来。
被篡改的时间页修复了,前天树姐她上课时吐血的那件事,连同林依然的记忆,也都被时间线所拨正。
“嗯,树姐她一定会好起来的,然然你放心,我也会让老胖帮着联系水平高的医生。”
又跟林依然随意聊了些其它的事情后,方图南先行挂断电话。
等到两点五十八分,拨通景羽的号码。
“喂,羽,现在情况怎么样?”
“约定时间还差两分钟,可我还是没有看到树姐的身影。”景羽说道。
“那酒店门口,还有没有其他可疑的人?”
“嗯……可疑的人倒是没有,除了正常进出的酒店客人,我只看见一个戴着针织帽的小伙子,从二十分钟前就坐在台阶上,也像是在等人。”
听到这话,方图南瞬间心肺停止。
“针……针织帽?黑色的毛线针织帽?是吗?而且那个小伙子皮肤很是苍白?穿着一身运动服?”方图南无比急切道。
“呃?是啊,你认识这家伙吗?”
“羽!你快离开那里!这的确是个圈套!那家伙是褚教授的助手!”
“我透!我这就溜!等等……方南,我看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开过来了!是昨晚我们在监控里看到的,三鹰集团的车!有人下车了……是他!那个穿着蓝西装,金发碧眼的外国佬,他在跟针织帽说话,妈的……这群鸟人!果然他们是一伙的!咦,他们怎么……”
“他们怎么了?”
“他们……好像在往我这边看!不说了,我要跑路了!”
电话挂断,方图南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之后接近一个小时的等待时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头顶急的像是烧着火一般。
正当方图南按捺不住,准备出门去接应景羽时,电话打了过来。
“喂,方南,刚才是我太过紧张,判断错误了,他们并没有发现我,也没有人追过来。”
“呼……那就好!”
“不过,我一路上慌不择路,飙的太快,摩托车没油了,现在抛锚在集马湖附近,一条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偏僻小路上。”
“你迷路了吗?能说清大概位置吗?我现在去接应你。”
“我可以依稀看见董庄水库的方向,我人在水库的南边,大概有十几里地远。”
“好,我现在去镇上,你爸还住在镇上吗?”
“我爸不在,你去南街的一家……郝新种子农药肥料店,找我小姑借辆三蹦子,给我带壶油来就行。”
“明白。”
挂断电话,方图南疾步走出老宅院门。
抬头看了眼天色,灰蒙蒙阴云密布,把手伸出去,已经有凉丝丝的细雨落下。
这如果让景羽在荒郊野外,被冷雨淋上个把小时,可是遭不住。
方图南连忙拔腿,朝着镇子的方向狂奔。
脚步踏过荒草从生的废弃农田,身畔经过倾斜倒塌的黄土砖墙农舍,鞋子踩响地上枯叶的声音,和身畔盘旋着的萧瑟风声一样孤寂。
一刻也不曾歇停的奔跑了快二十分钟,方图南总算是喘不上来气,稍微放慢脚步,歇息过载狂跳的心脏。
到镇上的路途,还有大概半个小时,但冰冷的雨点,已经是攒势到如黄豆大小,密集沉重的坠下。
方图南咬紧牙关,跳下田埂小路,抄近路钻进一片树林里。
可跑出没几步,方图南陡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像是在被人盯着,芒刺在背。
环顾四周,除了影影绰绰的成片老槐树,和藤蔓密集的灌木丛,并没有一个人影。
低声骂了句,方图南继续前行。
这时,夹杂在雨水浸湿泥土的清新味道之中,方图南抽了抽鼻子,嗅到一股浓烈刺鼻的咸腥味。
海水的,咸腥味。
下一秒,方图南的面前,透明波纹开始剧烈的波动泛起!
空间撕裂,露出黑色的缝隙。
一只沾满海藻和苔藓的机械手臂,连带着半个遍布生锈绿沁,被轴承滚珠连接的重金属装甲身躯,缓缓从空间缝隙里伸了出来。
机械手臂末端,是沉重巨大的铁钳,直直抓向方图南!
这险情发生太快,方图南连惊叫声都堵在了喉咙里,仓皇侧身躲过铁钳,转身没命的狂奔。
慌不择路的跳下一处土坡,前方是一条宽阔的大河,河边是一大片茂密的芦苇林。
钻进芦苇林里,借着随风飘舞的苇絮掩护,方图南屏住呼吸,猫着腰躲藏。
茂密的芦苇絮,遮住了方图南的身形,却同样也让他无法看清那个追击者的位置。
只能通过鼻尖紊绕的那股海水腥臭味,判断出那家伙并没有离开,还在搜寻自己。
方图南心中无比惊惧。
“这家伙是谁?我的手机和号码一直都没使用!这偏僻荒凉的乡下,他是怎么定位找到我的?”
只能通过穿越时空的能力,判断出他也是时潜者。
是之前那个潜水怪人吗?
也不像啊……方图南记得,那个潜水怪人也是穿着一身潜水服。
虽然是老旧厚重的白色帆布材质款式,无比怪诞的蒸汽朋克复古风格,但他的时潜姿态,完全还是一个人类潜水员的模样。
除了右边手臂末端,像是海盗船长一般,有着一只弯曲的铁钩。
而这个追击者,刚才看见他的手臂和半个身躯,都是没有任何布料的纯金属机械,手臂末端也是沉重巨大的钳爪。
简而言之,这个追击者的时潜姿态,不像是穿着潜水服的人类,更像是十九世纪,刚被研发出来的那种老旧的潜水打捞型机器人。
可是,鼻尖旋绕着的,这浓烈的海水咸腥味,和上次在地铁上,直面那个潜水怪人时,所闻到的一模一样。
方图南一时间思维陷入混乱,判断不清楚了。
突然,他的口鼻,被一只人手,从背后猛地捂住!
本来就紧绷着神经的方图南,条件反射般抬手,对着身后这个袭击者,就是一个狠狠的肘击!
那人惨叫一声松开手,方图南又趁势一个转身,一脚朝着这人的小腹猛踹而去!
那人双手抱腹挡住,同时低声怒吼道:“方图南!你就是这样对待不顾生命危险,前来救援你的盟友吗?”
“是你!”方图南惊愕瞪眼。
身上穿着蓝黑相间化纤布料潜水服,脚上套着黄色鸭脚脚蹼,正是电波幽灵。
这时,芦苇林的南边方向,一股强劲的风压席卷而来,白色的苇絮顿时四散飞舞。
“他发现我们了!快逃!”
电波幽灵顾不得数落痛击队友的方图南,急切招呼着方图南,跟随他往芦苇林的更深处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