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心软的人,哪怕自己心里再觉得委屈,也很容易很快就会进行自我反思。
就比如现在这会儿,跟嬷嬷好生谈了一番心、气消了后,不免也会冷静下来认真反思着自己方才的言行。会换位去思考,会想着若是如今处在他那个位置的是自己,她又会怎么做呢?
就能保证自己做的一定就比他好吗?
心地善良的人总是会反思自己,而非只一味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所以,待齐砚洗漱穿戴好回到寝卧时,苏韵娇心里的气其实早都消没了。
不但气没了,且此刻心中还颇有些愧疚,为自己之前的过分言行而深有负罪感。
不过苏韵娇也是有几分自尊自傲的人,虽善良,但不代表她就是面团一样的软脾气。有错咱会认,但若是占着理的,自然也不会把姿态放得很低。
所以,当余光瞥到了正迈步往这边来的那道笔挺身影时,本就没专心在手中书本上的苏韵娇,这会儿更是心里三心二意起来。
不过也不说话,只是待他靠得近些了后,苏韵娇就轻轻清了下嗓子。当然,只用他听得见的音量。
清完嗓子后,又镇静着翻了一页,目光也仍直直落在书本上,就像刚刚轻声咳嗽的人不是她一样。
齐砚朝她望了过来,脚下步子没停,一直走到她身边,伟岸挺拓的身形几乎遮挡住了她一大半的视线,令她实在再继续看不下去后,这才停住步子。
这也算是主动来招惹她了,可这招惹的方式竟是搞破坏,苏韵娇不免觉得他有些无聊。
不过他这样的无聊也算是在给彼此台阶下,想缓和关系,苏韵娇心里多少又甜蜜起来。
不管她怎样,只要他还愿意哄着自己,这就够了。
不过苏韵娇仍没给他好语气,毕竟他们之间的问题还并没解决呢。
所以,她借着他打扰自己看书的这个机会,理直气壮气哼哼道:“干什么?你挡着我的光了。”
齐砚身形却没动,仍继续杵在那儿,只是笑说:“没挡着你的时候,也没见你看的多专注。”然后见妻子气得弹站起来,转身就要暴走,齐砚突然拉住了她,然后温柔抱她入怀。
“不是要斗嘴吗?怎么才斗就又气了?”他从她身后抱着她,双手环着她腰,锁死扣在她小腹前。下巴轻轻抵着她肩膀,温热的带着皂角味儿的气息瞬间就在她四周弥漫开来。
苏韵娇挣了挣,见挣不开,也就作罢,只是越发气鼓鼓堵他嘴说:“你哪里看出来我生气了?”又说,“你怎么知道我看书不专注了?”
若真要再继续闹下去,齐砚大可以再和她辩个几个回合。不过,眼见她这两日心情的确不好,这会儿也实在是气了,齐砚便立马缴械投降,不和她继续争辩下去了,只承认是自己不好。
“是为夫的错!为夫冤枉你了。”他从前就很温柔,如今温柔中又带着温情,纵苏韵娇再是个铁石心肠的女人,她也是拒绝不了的。
何况,她也不是铁石心肠。
若要她狠下心来一再折磨他、跟他闹腾,她也做不到。
所以,最终也只是顺着他话说:“那除了冤枉我,还有哪里错了?”她仍是抓着那件事不放。
齐砚知道她生气的源头在哪儿,也不回避,只迎着她话认真答道:“夫人如此温良貌美,为夫却不懂珍惜,只日日让夫人独守空房……这是我的罪过。”
“你既知道!”听他主动开口说出来,苏韵娇反而更委屈了。话才出口,竟就有几分哽咽之意,于是后面的话也就没再继续说。
齐砚见她不说话,深知她心中委屈,他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所以索性只能用行动来表达他的爱意,他拥得她更紧了些。
被拥得更紧,也更令苏韵娇心中安全又踏实,缓了一会儿,待调整好自己情绪后,这才又继续说:“你每次都说让我不要委屈自己,可你我既有了夫妻之名,彼此也都敞开心扉了,却又毫无夫妻之实,对我难道不是一种羞辱吗?你这样……你这样会让我觉得,身为女人的我很失败,会让我觉得你压根不喜欢我,心里并没有我。”
事实却全然不是这样的。
正因为喜欢她,太在乎她,所以才不敢轻易踏出那神圣的一步。
若真心里没有她,其实倒都无所谓了。
“娇娇,你明白我的心。”齐砚继续下巴抵在她肩头,语气认真深情,“我只是怕拖你一起入万丈深渊。”
他的心意苏韵娇当然是明白的,他的出发点自然是为自己好。可这样的好,就真是他想要的吗?
他的这个所谓的好,不过是他自己的一意孤行罢了。在她心中,她就只想与他有福同享、患难与共,根本从未想过要独善其身。
“我知道你这样做,必然是为着我好的。可你有没有想过,我到底喜欢的是怎样的生活呢?万一……我说是万一……”她先呸了三声,然后手在一旁案上打了三下,后才继续说起来,“万一日后真不能成,你为我铺好了路独活,我就会开心一辈子吗?”
齐砚知道,心里留下的烙印,要想忘记,是很难的。可他却坚信,时间可以抚平一切。
若日后他真的败了,他虽不能保证对她半点伤害都没有,但只要保得住这条命,时间长了,自然就能渐渐淡忘掉所有伤痛。再重新来过,也不是没有可能。
齐砚拉着她手坐下,认真说:“娇娇,以你现在来看,你觉得到时候定是天塌下来了,注定一辈子都开心不了。但你也太小瞧了人的坚强。到时候,伤痛只是一时的,日子久了,你就可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或许往后的岁月中,偶尔回想起过去时你也会有遗憾和伤感,但这种伤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淡,你终究会再有自己新的生活。”而这,也是他最想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