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愣着干甚,还不去传达大长老的军令,鸣金收兵!\"
就在安邦彦微微失神的时候,便听得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在其耳畔旁响起。
抬眼望去,只见得一名将校正挥舞着手中的长鞭,居高临下的朝着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传令兵吼道,其声音中满是急切。
\"将军息怒!\"
身体上传来的剧痛终是将几名尚在失神状态中的狼兵拉回到了现实之中,无暇顾及太多,几名狼兵忙是点头应是,随后便是催动胯下的马匹,迅速的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见状,几名将校方才对视了一眼,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色,白杆军的名头实在是太响了,他们可不愿意做其刀下的亡魂,至于水西大长老安邦彦的心情则完全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中。
就算战事不利,大军大不了退回鸭池河畔,凭借着易守难攻的天堑继续休养生息。
他们水西狼兵在这片土地上传承了千百年,任凭中原王朝风云变幻,皇权更迭,也没有影响到他们。
至于大长老安邦彦会不会因为战事不利而跌下神坛,继而一蹶不振,这与他们有何关系?
安邦彦本就不是水西宣慰使,他们之所以愿意受其驱使,不过是因为能够从战事中摄取利益罢了。
至于安邦彦失势与否,则完全影响不到他们,就算族中年幼的水西安慰使\"安位\"执掌大权,也要倚重他们这些手握重兵的将校。
恍惚之间,几名心思不定的将校便是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长刀,望向安邦彦的眼神也是愈发复杂。
至于一些忠于安邦彦的将校则是不甘心的盯着远处摇摇欲坠的城池,毫无血色的脸庞愈发白皙。
当当当!
又过了片刻,刺耳的鸣金声便是自永宁城外响起,沉闷的战鼓声也是猛然变换了节奏。
听闻身后传来的动静,正在悍不畏死向着永宁城发起冲锋的狼兵们就像听到了天籁之音一般,没有丝毫的迟疑,便是慌不择路的朝着身后的军阵跑去。
及至城头上的狼兵尽数退去之后,永宁城头的官兵方才反应了过来,忙是将完全被鲜血浸透的长枪搁置在一旁,手忙脚乱的捡起了弓弩,近乎于身体本能般的拉动弓弦,朝着城外狼兵射去。
\"不要慌,不要慌!\"
终究是经验丰富,亲自上阵厮杀的安武功虽然不解自己的父亲为何会鸣金收兵,但也知晓任凭周围狼兵这般慌不择路的撤军知会造成更大的损伤,故而忙是气急败坏的吼道。
作为水西大长老安邦彦的长子,安武功对于这些扑通的夷人士卒来说无疑是一座大山,故而听闻其话语的狼兵纷纷像是找到主心骨一般,下意识的朝着其靠拢,并且组织起军阵。
宛若退潮一般,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密密麻麻的黑色军阵便是朝着身后的营地退去,徒留下遍地狼藉以及倒在血泊之中,痛苦翻滚的狼兵。
轰轰轰!
像是后知后觉一般,已是消失许久的火炮声再度于永宁城外响起,引起阵阵尖叫声的同时,也令一些慌不择路的\"倒霉蛋\"倒在了撤军的路上。
...
...
永宁城头,四川巡抚朱燮元满脸血污,其身上的甲胄也是被鲜血浸透,只能无力的靠在城垛上,大口的呼吸着,眼眸深处有一抹劫后余生的庆幸。
\"安邦彦退军了?\"
不知过了多久,四川总兵微微颤抖的声音在城头上响起,他的手臂正在汩汩冒着鲜血,原本崭新的甲胄已是破烂不堪,瞧上去极为狼狈。
\"是啊,退军了..\"
少许的沉默过后,朱燮元有些沙哑的声音也是缓缓响起,他眼眸深处的庆幸已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浓浓的惊疑。
刚刚局势最为焦灼的时候,那些如狼似虎的官兵甚至一度占据了战场的主动性,如若不是诸如四川总兵林兆鼎这些武将死战不退,勉强维系着士卒的士气,只怕局面早就一边倒了。
纵然如此,城头官兵也是损伤惨重,朱燮元甚至已经做好了城破殉国的准备,却不曾想城外水西狼兵在即将成功的时候选择了退军。
\"督抚大人临危不乱,实为我辈楷模。\"
随意寻了个角落坐下,林兆鼎一边咬着牙,任凭身后的亲兵为其爆炸伤口,一边心悦诚服的说道,脸上满是敬佩之色。
身为城中文官之后,朱燮元不但于城头亲自督战,更敢手持长枪,与众将士共同进退。
正因如此,才给城头士卒平添了不少信心。
\"呵,食君禄,当为君分忧,不过是尽了臣子的本分罢了。\"
像是睡着了一般,林兆鼎等了好久,方才听到朱燮元有些敷衍的声音在其耳畔旁响起。
有些狐疑的抬起了头,只见得纵然是狼兵来袭时,也是一副风轻云淡模样的四川巡抚此时身躯正微微颤抖着,死死的盯着城外的方向。
没有丝毫的迟疑,借助抓起搁置在一旁的长枪,林兆鼎在身旁亲兵的搀扶下缓缓起身,朝着朱燮元所在的方向望去。
咕噜。
只一眼,吞咽口水的声音便是在城头响起。
兴许是怕自己眼花了,林兆鼎忙是擦拭了一把脸上的血污,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度凝神望去。
只见得远处天际线上已然出现了一道红色的洋流,隐约间还能见到几面明黄色的日月军旗随风飘扬,旌旗猎猎。
\"督抚?\"
错愕了少许,四川总兵惊喜的声音在永宁城头响起,一些同样是发现了远处异样的官兵也是尖叫出声,脸上满是亢奋之色。
\"呵,天子果然没有忘记我等。\"
重重的点了点头,朱燮元先是自嘲一笑,随后眉眼之间便是涌现了一抹坚毅之色,双手更是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虽然已是上了年纪,但随着距离的拉近,他已然能够清楚的瞧到远处红色洋流中所打出的旗号。
他最为倚重的白杆军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