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时间大概在72小时内,具体时间无法确定,但看血液的凝固状态,肯定超过了一天时间。”
“死者身上有35处伤口,都是被活生生的割下一块血肉,致命伤在心脏位置,被利器贯穿,不是流血过多而死。”
“沙发上并没有看到太多挣扎痕迹,被害人死前可能被下了迷幻药物,身体无法动弹,只有大脑是清醒的。”
乔天蔺冰冷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不夹杂一丝情感,但如果仔细去看,就会发现他其实并不平静。
诺阳听着乔天蔺的描述,脑海中仅仅是虚构出那样的一幅场景,就令他心中有些不适。
“你是说,死者是清醒着被割去了35块血肉?!”
乔天蔺摇摇头,“死者中间应该昏迷过很多次,不过每次又会在剧痛中醒过来。”
如果是死后被人割了35块血肉,其实并不是那么悲惨,因为死亡后,人就不会再有任何知觉。
可活着清醒时,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在自己身上割肉,一次次的疼晕,又被疼醒,因为被下了药物,四肢瘫软,连大声的惨叫都无法发出,完全是直击灵魂的疼痛。
诺阳只是想一想这样的场景,就能发自内心的体会到,这个凶手是有多么的变态和残忍!
席安站在门外,并没有进去,他的眼神一直盯着那行字,在思索着什么。
诺阳听完初步的尸检报告后,退出了房间,他缓缓摘下脚上套着的鞋套,蹲下身,背倚着墙壁抽烟。
13楼的另外几户房门悄悄打开,里面的住户探头探脑朝这边张望着,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惊动这么多警察。
诺阳没好气的瞪了他们一眼,眼神凌厉。
住户们又都自觉的缩回脖子,连忙紧闭上房门,对执法机关,普通人向来保持着一定的畏惧。
诺阳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正想对他们歉意的微笑,但为时已晚,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个凶手给他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席安也来到诺阳身边蹲下,从他的口袋中摸出一支烟,缓缓抽了一口。
“其实也不完全是坏事,这次,凶手暴露出来了更多东西。”
诺阳静静的看着席安,等待他的解释。
“你看到墙壁上那行字了吗,背叛者,这三个字是形容谁?都不用让人去查,我现在就敢确定,这个死者杨俊,肯定也在感情中多次出轨,是在有女朋友的情况下,多次出轨。”
“所以答案就很明显了,我们猜测的方向肯定没有错,凶手就是因为这些人背叛了感情,所以才选择杀死他们!”
诺阳点点头,当初他们猜测凶手是针对年轻,漂亮的女性下手,所以怀疑凶手的目标只是女性,可眼下一名男性死者的出现,彻底击碎了这一可能性。
“那就是说,凶手很可能是在感情中受到过背叛,所以逐渐心理扭曲,开始惩罚这些在爱情里失德的‘罪人’?”诺阳的眼睛微微眯起,这个特征很重要,非常重要!
凶手可以隐藏自己在生活中的行为举止,甚至是人前正常无比,人后变态扭曲,可他的情感经历,是无法完全被隐藏的!
“一个人的精神从正常到逐渐扭曲,并不需要太长时间,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能令人疯狂的东西,这是其他感情都无法比拟的。”
“所以,凶手的心理变化是最近几年才产生的,且他当初一定与那个女孩非常恩爱,恩爱到众所周知的地步!”
诺阳又重新振作起来,他狠狠朝着空气中挥拳,仿佛凶手就在他眼前似的。
“我感觉,我们越来越接近他了!”
席安想了想后,开口对诺阳说了一句话,语气中带着莫名的情绪。
“凶手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特征。”
诺阳愣了一下,他回头盯着席安,“什么?”
席安从身上拿出一张图画,诺阳认了出来,这是昨天卓祁拿过来的凶手模拟画像,他们看完后,席安顺手就将第二张凶手的背影画揣进了口袋,诺阳当时也没多问什么。
席安将画举在他的面前,“你仔细看看他的背影。”
画中是一片黑暗,一个男人提着行李箱的身影愈行愈远,诺阳看了半天,心中猛然一惊。
“他是左手提着箱子!”
在日常生活中,人们大都习惯用右手劳动、写字、拿筷子等,据统计,大约有95%的人都习惯用右手。
根据生物学家研究发现,人们习惯于用右手,是在长期的劳动中渐渐养成的,在远古石器时代,人类成群结队,手里拿着石斧、石矛等自制武器,同野兽搏斗。
在交战时,人类本能的弯着左手来保护胸膛左侧的心脏,而用右手拿着武器冲向野兽。
渐渐的,“右利”的现象就变成了习惯,进而变成了先天的遗传,在人们的身体中,各部位通向大脑的神经道路是在中途交叉的,即右手是由大脑左半球管理,左手是由大脑右半球管理。
那么有右利,自然相对应的就会有左利手,其实在日常生活中左利手也很常见,大约在一千个人里,就有十几人是左利手。
这一类人在民间还有一个特殊的说法,那就是左利手通常比右利手聪明,不过根据科学家的研究,两者并没有什么不同。
诺阳眼睛明亮起来,“这个特征太重要的,如果凶手是左撇子,那么这件事情他肯定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的,他身边的亲朋好友,一定因为他是左利手而惊奇过,特征格外明显!”
席安没有说话,他的眼神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诺阳昨天就发现席安有些不对劲,但他并没有多想,此时诺阳已经沉浸兴奋中。
在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中被人背叛过,左利手,这两个特征比他们之前总结出的所有线索都还要重要!
诺阳重新燃起斗志,他看着警员们正在有条不紊勘察现场,也没去打扰,反而走到了楼梯口处。
在有电梯的情况下,楼梯平时很少会有人走,如果楼层低一点还好,比如三楼以下,他们可能会走楼梯,因为等电梯也需要时间。
但如果是楼层高的,人们宁愿多等电梯一会儿,也不会有人去走楼梯。
诺阳此时在想,凶手是怎么来到13楼的,坐电梯吗?不,电梯内是有监控的,凶手肯定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那只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凶手是走楼梯上来的,诺阳观察过,这个公寓的大门外有监控,电梯内也有监控,包括每层楼的电梯口处也都安装着监控。
不过这些监控并不能完全覆盖所有地方,也会有监控死角,凶手也一定能注意到这一点。
而凶手如果是走楼梯上来,那电梯处的监控就正好拍不到他。
诺阳蹲下身,仔细看着楼梯上的浮灰。
楼道里黑漆漆的,并没有安装声控灯,不过借着隐约的灯光可以看清大概,诺阳发现,楼梯上竟然也没有脚印,每层台阶上的都有厚厚的浮灰,显然已经很久都没人走过。
“没有,这怎么可能?”
诺阳有些不敢置信,但他并没有贸然的走进楼梯,怕破坏现场的每一丝细节。
席安也走了过来,仔细的盯着楼梯上的浮灰,片刻后,他对诺阳点点头。
“凶手确实是走楼梯上来的。”
诺阳瞪大眼睛,“可这上面并没有脚印啊,每层台阶上都有浮灰。”
席安想了想后,对诺阳说道:“我们坐电梯到10楼去。”
诺阳不明所以,不过他还是照做了。
两人来到十楼,等电梯门打开,席安就径直朝着10楼楼梯走去。
诺阳仔细的看着每层台阶,很快就发现了异样。
“这些台阶上怎么没有灰尘?”
按理说,不可能会有人放着电梯不坐,而是自己爬到十楼来。
就算是有送外卖的,偶尔因为订单即将超时选择走楼梯,可楼梯上也不应该这么干净,就像是被人刻意打扫过一般。
席安眼神淡漠,看着楼梯上的台阶,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一般。
“他把其他楼层台阶上的浮灰,撒在了13层的台阶上,刻意伪装成楼梯没人走过的样子。”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12层和11层的台阶也有浮灰,都被他精心伪装过。”
尽管诺阳已经对这个凶手的狡猾有过很深刻的认知,但他此时心底还是有些发寒。
按照正常思维来说,如果警方怀疑凶手是走楼梯上来的,那么一定会注意到台阶上的浮灰,到时候就会掉进凶手精心准备的圈套中。
等警方发现13层的楼梯台阶上,每层都有浮灰,肯定会判断凶手不是走的楼梯,因为那么厚的浮灰,人走过一定会留下痕迹。
就算警方再往下检查,第12层,第11层,楼梯上也会有浮灰存在,显示并没有人走过。
人都是有惯性思维的,再一再二再三,就不会继续往下追究,那么凶手就会成功将警方带进沟里。
既然不是走楼梯,那么警方一直会针对监控仔细排查,审核每一名走进过电梯的人员,这会浪费太多的时间。
不过凶手可能没想到的是,他遇到了席安,这个大脑如精密机器一般的男人。
席安的眼睛就如同高清摄像头,会将一些细微到尘埃的事物都记录下来,然后再用他如同精密机械的大脑进行核查、比对,再高明的伪装都无法逃过他的眼睛。
等痕检科的成员将房间里里外外都搜查过一遍后,依旧没发现关于凶手的蛛丝马迹。
诺阳让他们在楼梯台阶上检测,果然,在紫外线灯的照射下,浮灰下隐藏着不明显的脚印。
这一发现,令在场的警员都大为振奋,迄今而至,这个凶手已经作案四起,三名被害人惨烈的死状令刑警都有些心惊,而肖玉的尸体虽然没有被发现,可警方已经确定她凶多吉少了。
在这种情况下,有关于凶手的确切物证却寥寥无几,就只有模糊的身高体型,和背影,这简直匪夷所思。
这个凶手的反侦查能力太强了,细心到任何线索都没有给警方留下,现在有了脚印这种确凿的物证,可以说案子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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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安局,刑警队会议室内,所有刑警都参加了此次会议。
局长张克让以及三位副局长也都参加了会议,但张克让明确的表示过,他们只是旁听,所有的决策和破案方向都由诺阳把控。
诺阳坐在会议室正上首位置,身后的大屏幕上正播放着一枚清晰的脚印。
“诸位,案子有了突破性的进展,我们在命案现场,提取到了凶手的脚印!”
“经过痕检专家鉴定,脚印的主人大概在25-30岁之间,为成年男性,这说明我们之前猜测的方向并没有错。”
诺阳说到这里,声音有些低沉,“只不过代价有些大,又有一名普通群众遇害,失去了生命!”
“而且这枚脚印也并没有什么作用,凶手的鞋子上套了鞋套,只能通过脚印分辨凶手的大致年龄和身高,无法作为完整的物证。”
诺阳猛然抬起头,眼神如猛兽般凶狠,他盯着在场的每一位刑警。
“我不希望有第五名受害人出现,所以,我们一定要在他下次作案之前,抓捕他!”
“我们要转变调查方向,从对被害者的现实人际关系摸查中,转变到网络上去,针对他们的网络关系开始排查,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席安,你对大家解释一下吧。”
席安就坐在诺阳的左侧,听到诺阳这样说,他也没什么意见,站起来走到大屏幕前。
屏幕上重新投影出一张张聊天记录截图,席安指着这些,对众人解释道。
“我们先前怀疑凶手是随机杀人,因为受害者都是女性,且年轻、漂亮,但这一猜测现在已经证实是错误的,凶手并不是随机杀人,而是有目的、针对性杀人。”
“在座的也都是刑警,连环杀人案中最重要的因素是什么,也不用我过多赘述了,我推测,凶手的杀人动机,是四名受害者都背叛了爱情!”
此言一出,刑警队的众人倒是没什么异样,但张克让和其他三名副局长明显都很诧异,脸上写满了疑惑。
席安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屏幕上的聊天记录,声音清冷。
“这四名被害者现实中没有一丝的关联,年纪不同,性别不同,爱好不同,而唯一相同的就是,他们的情感经历都十分糜烂,身边都围绕着异性,并且关系暧昧。”
“另外。”说着席安示意诺阳投放下一组照片,那是杨俊家墙壁上,那行醒目的红色血字。
“背叛者,这是凶手对杨俊,不,甚至是对这四名被被害者的形容,那么他们背叛了什么呢?”
席安的眼神紧盯着那三行血字,以及那个似哭似笑的表情。
“爱情,他们背叛了爱情,这四个人在恋爱中,都有出轨,且同时跟他人保持暧昧的行为,这一点也是凶手会选择杀掉他们的原因!”
说完后,席安就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闭目养神,在回忆着脑海中零碎的记忆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