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市公安局的警员，在面对县派出所，区派出所的民警时，都会有一种优越感。
这倒谈不上什么看得起，看不起之类的，而是双方平日里处理的事情，都压根毫不相同。
诺阳淡淡的看了卓祁一眼，开口解释道。
“我们都是一个系统的同志，都是为了社会的安定与人民的安全，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
人家大半夜的起来帮我们调查，最后说声谢谢也是应该的。”
想了想，诺阳看着卓祁，还是打算开口再说两句。
其实诺阳一直很欣赏卓祁这个年轻人。
卓祁身上有种年轻警员该有的勇敢，果断，睿智，以及正义感。
但诺阳似乎忘了，他其实跟卓祁差不多大。
“阿祁，你要明白，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心胸坦荡，永远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去随便的得罪他人，或给他人落下口舌。
并不是说林政军有多么重要，或者他就算心中有怨言，也无可奈何。
但，窥一斑可见全豹，如果一直这样，以后你的路就会越来越难走。
说句谢谢并不是什么大事，起码这样能让林政军不会有怨言，反而很荣幸，明白吗。”
卓祁知道诺阳是在提点他，在教他为人处世。
卓祁神色庄重起来，认真的点了点头。
小林在一旁看着，心里有些羡慕。
队里的成员们都能看出来，虽然平时诺阳经常训斥卓祁，可诺阳同时也更器重卓祁。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领导愿意训斥你，是因为看好你，如果领导不训斥你了，那你也就完了。
其实这也不全对，但其中也有可取的道理。
不过小林心中并没有什么嫉妒。
他们都是警察，是刑警，勾心斗角这些对他们来说，是很可笑的东西。
小林笑着问道：“诺队，那回去后就立马审讯王泽？”
诺阳想了想，摇头说道：“大家也都很累了，回去后都先休息吧，至于王泽，先晾他一晚。”
翌日，诺阳刚来到公安局，法医乔天蔺就找了过来。
乔天蔺的手中拿着一份报告，对诺阳说道：“诺队，dNA比对结果出来了，死者正是张梦。”
诺阳听到这个消息后，点了点头。
以前对于死者的推断和猜测，都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支撑。
虽然他们都能确定，死者就是张梦，可有了这份检测报告，总是更能让人放心一些。
乔天蔺看着诺阳，询问道：“死者的家属那边，我们要不要通知一下？”
诺阳沉默了片刻，说道：“通知吧，不过具体的细节要对她的家属保密。”
乔天蔺有些为难。
“可他们肯定会要求看尸体，一旦被他们看到尸体，就无法保密了。”
诺阳站起身，向审讯室的方向走去。
“这件事我来解决，好了，你先去忙吧。”
咔嗒。
审讯室的房门被人推开，光线从门外照射了进来。
精神奕奕的卓祁和小林走进审讯室，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后，他们再也没了半分疲态。
相对而言，审讯室里的王泽就有些狼狈了。
被开门声惊醒的王泽，突然看到光线，连忙用手挡住眼睛。
昨晚众人回到临凤，王泽就被关进了审讯室，并没有人搭理他。
审讯室内黑漆漆的，连灯都没开。
王泽就在黑暗中胡思乱想了一夜，直到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睡着。
此时的他，头发凌乱，眼窝深陷，眼球有些充血，看起来很惨的样子。
王泽见终于来人了，连忙开口说话，声音有气无力的，略显沙哑。
“我说两位警官，你们关我就关我，好歹给我弄口水喝啊，都快渴死我了。”
小林笑着去接了一杯水，递给王泽。
王泽犹如在沙漠中迷路很久的旅人，接过水就一饮而尽，还嚷嚷着再来一杯。
不过小林并没再理会他，他只是看了一眼王泽的神态，对卓祁点了点头。
其实这是他们惯用的审讯手法。
先让犯人一个人独处在黑暗中，不跟他说话，不让他喝水。
一个人独自身处黑暗里，总是会产生强烈的孤独感，以及恐惧感。
慢慢的，犯人的心理防线就会被击破，他们审讯起来，也更方便些。
卓祁将门关上，把桌子上的小台灯打开，直直照向王泽的脸。
“接下来，我们问你什么，你老老实实回答什么，敢有半句谎话，哼哼。”
说着，卓祁冲王泽冷笑两声，意思不言而喻。
王泽被光线刺的眼疼，连忙闭上眼睛，嚷嚷道。
“不是，那你们倒是问啊，关了我一晚上，一句话都不问我，我还没撒谎呢你就又威胁我，你是警察还是流氓啊你！”
王泽的语气中竟然带着委屈。
他对卓祁确实有些畏惧。
这个警察跟他以前遇到的，都不一样，这种感觉，让他心里真害怕了。
怕挨打啊，还挺疼的。
卓祁哼了一声，这才把台灯从王泽脸上移开。
小林在一旁已经准备好记录后，对卓祁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卓祁开口询问道：“10月10号，凌晨二点左右，你在哪？”
“我在家睡觉啊。”
“撒谎，我们从监控视频中看到，你出现在了张梦附近家左右！”
听到这里，王泽觉得不对劲了。
怎么突然提起张梦这个名字。
卓祁看着他冷笑，“好小子，第一个问题就撒谎是吧。”
说着，卓祁就站起身，准备去将摄像头遮住。
王泽见状立马慌了，他当然知道卓祁这样做是想干什么。
王泽不是没进过局子的小白，他已经听很多前辈们说过了。
警方对于那些闭口不言，死不承认的罪犯，也有自己的一套手段。
他们会将审讯室的摄像头覆盖，然后拿来书本，垫在犯人的身上。
隔着书本，就算怎么用力殴打，医院里也检查不出外伤。
王泽立马慌了神，别的警察可能是吓唬他，但这位那可是真打啊。
“别别别，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卓祁见状，这才又坐了起来。
其实他也没想真动手，诺阳还在后面的房间里看着呢。
王泽怕挨打，他卓祁也怕被诺阳揍啊。
“那你就老实交代，再问你一遍，10月10号凌晨二点左右，你去张梦家干什么去了？”
王泽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回答。
“偷，偷东西去了。”
听到这话，在场的卓祁和小林，以及玻璃墙背后的诺阳，都愣住了。
卓祁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恼火道。
“我看你小子是真皮痒了，还敢撒谎！”
王泽忙不迭的抬起头，一脸的委屈，嚷嚷道：“不是，我真没撒谎啊，我真是去偷东西去了。”
诺阳眼神紧盯着王泽的肢体动作，以及说话时的面部表情。
他眉头皱了起来，说道：“他没撒谎。”
卓祁耳麦中听到诺阳的话，他缓缓的坐了下去。
“怎么回事儿，详细的讲一遍，不要有半分遗漏。”
王泽生无可恋的耷拉着脑袋，缓缓说了起来。
“你们既然提到了张梦这个名字，肯定就知道我们的关系了，在偷东西之前，我俩就分手了。
我当初真的瞎了眼，没想到张梦竟是个万人骑的烂货，臭婊子，你们是不知道，她…”
卓祁重重的咳嗽了两声，眼神不善的盯着王泽。
“咳咳，说重点，我们没时间听你讲这些乱七八糟的。”
王泽尴尬的笑了两声，连忙又说了起来。
“我们谈恋爱的时候吧，我送过她很多东西，那些可都是用钱买的，分手后我越想越气，那天晚上就趁着她不在家，去她家偷了点值钱的东西，这也能弥补我的损失了不是。”
说到这里时，王泽的语气中还有点难为情。
毕竟去前女友家偷东西，这事要是说出去，他王泽以后就抬不起头了。
偷东西偷到前女友家里去了，专业的小偷都不会这么丧心病狂。
卓祁听到这里时，也用惊异的目光看向王泽，口中啧啧称奇。
“哎呦我草，你小子还真是骨骼清奇啊，你这什么脑回路啊。”
这时，卓祁的耳麦里传出诺阳的声音。
“让你审讯，不是让你聊天。”
“咳咳。”
卓祁瞬间端正了坐姿，严肃问道：“那你是怎么得知张梦不在家的？你的钥匙又是从哪来的？”
“那个臭婊子，经常晚上喝酒喝到早上才回来，要么到家就凌晨3.4点了，我2点左右去，她肯定不在家啊。”
“钥匙是我之前拿她的钥匙，偷偷配的。”
卓祁又忍不住问了一句。
“不是，你早就想偷她家东西了？”
王泽听到这里，感觉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侮辱。
他连忙解释道：“不是，我以前也没想着偷她东西啊，我配钥匙是为了能半夜偷偷的去她家，然后…”
说着还给了卓祁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
卓祁立马严肃起来，瞪了王泽一眼。
“你小子跟谁使眼色呢，正经点！”
“我问你，你买的那些户外装备，是用来干嘛的，你可别想撒谎，我们已经查过了，你以前从来都没有野外露营这个爱好！”
王泽听到这里，脸上的诧异神情溢于言表。
他挠着头说道：“不是，你们不是知道我干了什么事儿嘛，不然你们抓我干啥。”
听到这话，卓祁瞬间兴奋起来，他目光灼灼的盯着王泽。
“这么说，你是承认张梦是你杀的了？！”
“啊？！！”
王泽大吃一惊，他脸上的神情惊疑不定起来，诧异莫名。
“不是，警官，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张梦是我杀的，还有，张梦死了？”
张梦的死讯从警察口中说出来，真实性毋庸置疑。
王泽脸上的表情先是解气，痛快，甚至大笑起来。
可笑着笑着，王泽逐渐沉默了下来，脸上神情有种说不出的意味。
一日夫妻，百日恩，毕竟曾经相爱过。
卓祁盯着王泽的神情，这次不用诺阳提醒，他也看出来不对劲了。
事情好像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
“那你买那些装备是为了干什么？还有，你经常去山里吧，去那里干什么？又为什么离开临凤？又为什么跟所有人断了联系？！”
连珠炮似的问题从卓祁口中吐出，此时他心中有些满满的疑惑和不解。
王泽深吸了几口气，眼神中有些疲惫，他看向卓祁。
“有烟吗警官，给我来一根。”
卓祁看了他一眼，还是递过去一根烟。
王泽点上烟，深深的抽了一口。
一口气抽点半根烟，让烟雾停留在心肺中良久，他才缓缓吐出烟雾。
烟雾中，王泽的神情有些落寞。
“警官，能等我说完心里话吗，说完后，你们想知道的，我都会老实交代。”
卓祁的耳麦中传来诺阳的声音。
“让他说。”
得到允许后，王泽苦笑了一声，这才讲述了起来。
起初听到张梦的死讯时，他心中确实很痛快，很解气，甚至觉得张梦死有余辜。
因为在他看来，是张梦不守妇道，是张梦背叛这段感情在先。
王泽其实跟张梦处对象的这段时间里，也一直有些自卑。
因为他是一个无业游民，没什么正经工作，自然也就没有经济来源。
但张梦花钱又总是大手大脚的，王泽为了她，没少跟朋友借钱。
刚开始的时候，王泽确实很喜欢张梦，他在酒吧里，一眼就相中的这个，长相乖巧可爱的女孩。
在王泽死缠烂打几个月后，张梦当时又正好和男友分手，王泽顺理成章的和她在一起了。
起初王泽是很开心的，经常给张梦送礼物，带她出去吃饭，去玩。
没钱找朋友借钱，找父母要钱，一切都以张梦为中心。
可渐渐的，他发现张梦经常和一群男人混在一起，动作很亲密。
因为这事儿，他俩没少吵架，最后终于还是分了手。
说到这里时，王泽眼中有晶莹闪动。
他捂着脸，缓缓低下头。
“我当初真的真喜欢她，我甚至为了她，都去卖血了，就是想带她吃顿好的，可最后，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卓祁和小林都静静的看着。
他们其实也没谈过几次恋爱，因为是刑警的缘故，平日里很忙，没时间。
所以他们并不懂王泽的感受，不过，此时他们也没去打扰王泽。
王泽发泄完情绪后，不好意思的对两人点了点头。
“见笑了警官，谢谢你们愿意听我废话，至于你们的问题，事情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