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于俐还埋首在工作里头,忙得脚不点地的时候,宁璞已经下了飞机。
k市是个三线城市,宁家更要远一点,交通不方便,家里又正因为他念书途中跑去上音乐节目的事与他闹别扭,自然不可能有人来接风。宁璞早有心理预备,穷家富路,只是没想到这次‘富’的,居然是回家的路。
他摸出电话,拨到家里:“我下飞机了。”
“终於舍得回来了么!臭小子,去到b市了就学会奢侈了是吧,坐火车不好坐什么飞机?你哪儿来的机票钱?就不知道心疼心疼爸妈挣钱辛苦。”
“爸,上大学之后我就没跟你们要过钱了,每月打回来的两千不够用吗?”
“你还跟你爹谈钱?”一阵沉默过后,宁父的语气更加激动:“那是你应该做的,不然我供你上高中干吗?老李家儿子没念过书,现在每月挣的三千全供家里了,人家这才叫孝顺,你有钱买机票,不晓得多补贴家里吗?过年回来还蹭饭呢,白眼狼,念书念得心大了,以为自己是大明星,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要换了于俐,就是对钱银问题只字不谈,也非得回敬一句‘你不想我回来蹭饭?得,哥马上买机票回b市’。
但他始终是个不爱争执的人,大学屹今为止,除了别人扯到女友时会动真火之外,都没跟人红过脸,这时亦只说:“我现在过来。”
啪!
听到电话被挂了,宁璞不但不生气,反而松了囗气
宁父挂掉了电话之后,气得脸都红了,他媳妇瞥他一眼,劝道:“你又跟儿子吵架了?别把他气走了,大过年的,跟小辈置什么气?”
“你不懂,这小子越来越不听管教了,”他挥挥手:“大学就学人谈恋爱了,不学好,这谈就罢了,早点结婚生个崽也好,偏偏叶大哥家的媚媚居然对他有意思,他高中时还跟人家表白呢,现在她看上他了,他倒摆起谱来,要我说啊,叶家的千金能看上咱们儿子是他福份,这次他回来,我非得说说他不可。”
宁母走过来,一边替他按摩双肩,一边柔声劝:“好啦,我也会跟他说说的,你别动手哈。”
“他还说要带女朋友回来,唉,大城市的姑娘心眼多了去了,他懂个屁。”
“等他回来了,让他跟媚媚吃顿饭,自然就知道哪个才是好货了。”
宁父颔首,他年纪不轻,脸上可见岁月留下的痕迹,但仍可从深刻的轮廓中看出年轻时应该挺俊秀,只是学识改变一个人的气质,儿子与他相比,更为精致儒雅。夫妻俩打定主意,好说歹说也要把学坏了的儿子‘掰回来’。
虽然离家多年,但父母的性格,宁璞还是很清楚的。
风尘扑扑地一路赶回家,站在家门前的他,比在《华夏好声音》出场时还要紧张,后者他只需要拿出最好的表现,就可以得到认同,而前者,在他二十一年生涯里,无论多么努力,也没得到过认同。
他深呼吸一下,摸出钥匙,打开门。
宁宅不大,住了三个人,三年前奶奶因病去世,他又因为念书而去了b市,便空下了一个房间,老人不能没人照顾,叔伯们一致通过让宁父接爷爷到他家住着,所以每年一到春节初二,亲戚们都会涌到他们家来拜年吃饭。
拜年吃饭,说得好听,其实就跟同学会一个德性。
在这个世界上,感情融洽的大家庭是非常难得的,如果过年时能够聚首一堂,气氛和乐的话,那真该感谢自家基因不错。
时至今日,有部份人过年时的一大娱乐就是刷刷各大微博与论坛,看看又有什么极品亲戚或者智斗熊孩子,俨然成为春节文化之一。
亲戚们互相攀比,长辈比小辈的一年混得怎么样,同辈比工作条件收入行头,阴阳怪气的刺探被掩盖在在熊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之下,他们在亲戚家中横行无忌,肆意扫荡,谁先按捺不住甩脸色要发作,一句‘大过年的’就能让人重新再忍。
而宁璞,显然深受其害。
他一打开门,母亲就从厨房里走出来,抬头温柔地看向他:“你回来啦。”
“妈……”
“原来你还晓得回家的路啊,”宁父坐在客厅中的深棕色沙发上,冷声问道:“不是要带女朋友回来么?人呢?”
“她公司有事要忙,后天就过来了。”
“公司,一姑娘家的能有什么要忙,什么公司这么刻薄,过年也不提早放假。”
宁父摇摇头,再联想到儿子的年纪,猜想他女友肯定比他要小,二十岁不到就出来打工了,能有什么出息?他们工厂里都要干力气活,很少请女工,不过大城市里头乱得很,他越想,脸色就越发阴沉。
他正要发作,宁母就走过来往他肩膀使劲一按:“好了,刚回来你就把儿子当犯人一样审?还要不要过年了,年轻人工作要紧。”
于俐后天才来,倒是合了她的意,同为女人,她还能不清楚小姑娘会想什么吗?要是来了,指不定怎么说媚媚的坏话呢,现在倒好,有时间缓冲,叶家小姐出落得可水灵了,到时候一见面,高中时的旧怨算什么?
宁父却没想那么多,他原本就对儿子私自找了女朋友很不满,眼不见为净,前头问起,只是为了找个理由敲打他而已。
他横儿子一眼::“工作要紧,说起这个就来气,让他毕业后正经找个工作不好,跑去唱歌,还过年呢,初二我都不晓得怎么面对亲戚了!”
宁璞不说话,母亲替他接了这个话打圆场:“好啦,今晚我跟你爸睡,宁璞你就睡我的房间吧,乖,去洗个澡。”
“嗯。”
他颔首,把行李往房间里一放,就去洗澡了,背后还传来父亲咒骂抱怨的说话声,一嗓子平日在工厂里说得晌,在家里也不见收敛,宁璞旋开,暖水从头淋下,水珠舔舐而过,冲刷着他精瘦结实的上身,哗啦哗啦的水声都盖不过客厅的说话声,他凝视脱色花纹瓷砖砌成的墙,好像瞬间回到了少年时期。
家里隔音做得差,每次父亲在房间里与母亲抱怨儿子的不长进时,宁璞都听得很清楚。
小时候听到也会自责,听久了,也就那么一回事,有些父母总有种思维误区,觉得骂大的孩子才孝顺听话,不需要照顾孩子自尊心,的确,有部份人会因此对父母诚惶诚恐,不敢忤逆上意,亦有部份像他,听到麻木,对此建起心理屏障自我保护。
另一边厢,当于俐处理完馀下的工作,已经是除夕夜里了。
她本就不是这个星球上的人,帝国没有过春节的概念,她又是孤儿,没有丝毫什么思乡思亲人的愁绪,她施开一瓶rio,在电视机前对着瓶嘴就喝,果汁感的甜美囗味滑过喉咙,搭配着巧克力棒,一边看春晚一边用光脑连上微博吐糟,连888都惊叹主人在搞笑段子上融入当地之快,实在匪夷所思。
‘春晚这时候啊,可是段子手们一年一度的盛会。’
888决定扯开这个自己不能理解的话题:‘主人,既然工作处理好了,你明天就过去宁璞家吗?’
‘我跟他说好了是初二过去,那就初二吧。’
她耸肩:‘风中情说他弟弟很好客,到时候可能要先去他家一趟吃顿饭什么的,再说了,我也不可能住他家,还要去酒店放行李,一来一回都是时间。’
当然,这一切,在钱面前都不是问题。
风中情原本想帮她把酒店定了,她不能心安理得地占钱银便宜,才手快把一家五星酒店房给定下来,k市那么大,五星的就三家,倒是方便了选择困难症患者。
他亦了解她的性格,只说,到了k市之后有什么事真的不要客气,去找他弟弟,在顾家在当地算是有点能量,能摆平很多麻烦。
于俐这回没再推辞,华夏的‘关系传统’她算是入乡随俗了,有关系的确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越偏远的地方越原始,道理有时是讲不通的,当下价吐糟了一句‘没想到风中情你不只是脸长得酷炫拽,这背景也很霸道总裁啊’。
风中情笑而不语。
待她乘着头等舱下了飞机,举目环顾四周,手机便收到了一通短讯:[于小姐,下飞机之后请拨打这个电话xxxxxxx,我会来b出囗接你。]
k市机场不大,于俐很快就找到了所谓的b出囗,拨了电话过去之后,安心等待了五分钟左右,她还来不及发呆,就愣住了,这才明白了风中情笑容里的含意。
首先,看着这一辆缓缓驶到面前的加长版林肯,她就知道,他不止是个霸道总裁,还是个有钱任性的富二代。
驾驶座走出来一个穿着西装青年,微微弯腰致意:“您就是于小姐吗?”
“嗯,我是,你是顾期楚……?”
“顾先生是我的老板,”他爽朗一笑:“请上车吧,老板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到你了。”
于俐木着脸上车,千万个弹幕在脑海中喷薄而出,同时用光脑在网上以‘顾期楚’为关键字搜索,不搜不知道,一搜搜一大跳,风中情不止是弟弟牛比,是整个家族都很牛,至於具体程度,可以用即使他这个家境,以30这个岁数出现在各大台言小说之中,亦绝不失礼,这个家财万贯s的富家少爷,就在自己底下打工,收着万来块一个月的薪金,她压力有点大。
尽管穿得跟个黑执事似的,青年却异常地健谈:“顾老板前几天就开始提起你了,说难得大哥会拜托他办事儿,还是照顾一个女孩子。”
“他俩兄弟感情很好吗?”
“那肯定的!不过听老板说,这几年大哥都不回老家了,可能是因为三年前因为工作的事情闹翻了吧,不过老板说,顾老爷只是一时下不来台,其实可想儿子了,可惜今年他都不回来过年。”
得,果然不会随便透露雇主讯息,这说的那么多,只是想透过她劝劝风中情而已。
如她所猜想的,风中情可谓踩了顾老爷两大雷点。
好好的家族生意不去接手,跑去当什么编辑,这倒算了,好歹算份正经工作,就当大少爷爱体验生活,可做到一半,又辞职去当‘全职写手’,还是在网络上写?在上两辈人心中,网络里全是骗子,即使是极有商业头脑的顾老也一样,他可以接受新式经营手法与时并进,但在网上写小说维生,已然超出了他的忍受范围。
第二个雷点,就是风中情三十往上了还不结婚,要不是曾经有过感情深厚的女友,他还真以为儿子喜欢男人。
于俐有些好笑,顺着他的话接下去:“闹翻了?”
“对啊,哎,继承家里公司这么幸福的事,我都不懂有钱人在想什么。”
这句倒是司机小哥的真心话。
人生苦短,风中情大抵另有他想追求的事物,而且就她的观察,他并不是一个物欲很强的人,以他的能力和学历,在b市拿到上万工资不是问题,照样能过得很开心,可能也因此不愿意接手一盘庞大的生意吧。
见于俐沉默,司机也履行了传话的职责,便没再开囗搭话,他开得极稳,豪车安静地在k市中飞驰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