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城再次带兵出征的消息第二天便传遍了京城的角角落落。
街头巷议，热闹异常。
朝堂之上，波光诡谲。
一时之间，人心躁动。每个人都各怀心思、各自为政。
欧阳长生颇有些吃力地应付着朝中大臣们的各种刁难。
而明珠因为情绪低落，一直郁郁寡欢，整日窝在清平王府中养尊处优地混着日子。
这个冬天实在是太冷了。
冰天雪地，冻得人心寒凉。
她整个人都懒懒的，凡事都提不起精神，一连好几天也都不挪窝。
小璃和小沫每天都变着法子搜肠刮肚地寻找各种有趣的东西来逗她开心。
然而，明珠的笑容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度和畅意，总有一种笑意不达眼底的陌生感。
可怜这两个小丫头，看着自家主子整日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又横竖都没法让她活泼再现，焦虑得很。
“小姐，明府来人请您过府一叙。”小若恭敬的声音从外间传来。
听闻‘明府’两字，明珠忙收起那副慵懒肆意的样子，坐直身子，勾唇浅笑，笑意盈满星光璀璨，灿烂而耀眼。
原本死气沉沉无精打采的眼神中瞬间跳跃着激动的火花。
“回话：即刻出发，准备接驾！”言简意赅，笑意盎然。
小璃和小沫看到她兴奋的表情，都忍不住偷偷地长叹了口气。
唉，原来如此简单！
想逗小姐开心，哄她回趟明府便成了！
两个小丫头眨了眨眼睛，相视一笑。
“小璃，把昨日搜进府的好东西都打包带回去。”声音纯净清澈，眸光闪闪，嘴角勾起，浅笑嫣然。
小璃听了，嘴角不由地抽了抽，眼角也跟着抽了抽。
“嗯。好的--”心中啧啧两声，依旧淡然地忙去了。
“来，快帮本小姐上妆！”
明珠黛眉微挑，不自觉地勾起唇角，坐下来让丫鬟们收拾利整起来。
铜镜中，动作优雅，笑意清浅。
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理着秀发。
看似依旧淡定从容、神色自若，举手投足间丝毫不显慌乱。
但，小沫清楚地知道：自家小姐归心似箭！呵呵---
贤王府·凌云阁
府外一阵喧闹。
素来不喜喧嚣的欧阳渊不由自主地眉头微皱，缓缓放下手上的书，扭头问道：“何事如此喧闹？”
嗓音平静，不怒而威。
“一大帮老臣子天未亮便在府外等候召见，说是有要事相商。”阿莫勾唇冷笑，心中一片鄙夷地应道。
欧阳渊眉头轻拧，眼中神色颇为不悦。
“要属下去打发了吗？”阿莫察觉到他神情的变化，紧抿着嘴角，低声请示道。
“不，由他们候着。”欧阳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阿莫一愣，完全没想到自家主子会有这样子的反应。
欧阳渊懒得理会，继续低着头，拿起书淡定从容地看着。
阿莫看着他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心中疑惑但并不敢多言。
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目无焦距，思绪放空，微蹙眉梢，定定地望着窗外那株腊梅。
花作成泥辗作尘，只有香如故。
……
“清平王府那边可有异样？”欧阳渊不动声色地抬头扬眉，满脸温和，语气悠然地问道。
闻言，阿莫不由怔愣住了。
忙收回目光，半晌，回过神来，答道：“平静如水，毫无异样。”
欧阳渊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表情依旧温和地喃喃道：“偷懒了？”
阿莫怀着淡淡的忐忑，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他一眼，欲想从他狡黠眸子中看出点名堂，却一无所获。
“属下不敢。”阿莫敛神正色道。
表情非常认真，态度非常端正。
欧阳渊眸光清澈，面容平静地放下书箴，抬起头来盯着阿莫，静静地不说话。
“王爷，属下实在不明白：明珠只是一介妇孺，鼠目寸光，手无寸铁之人，王爷为何对她青眼有加？如今清平王爷代天东征，仅剩她一人在京，想来只能做炮灰了……”阿莫脸色有些苍白，表情柔和，星眸微眯，眸中满是疑惑。
欧阳渊墨眸深邃地望着阿莫，神情依旧湿润如玉，眉目生辉，淡淡地说道：
“鼠目寸光，手无寸铁？她那样的女人，又岂能只做炮灰？你也太瞧得起‘炮灰’这两个字了。”
阿莫的心中警铃大作，努力压下心头的震撼，低头分析道：“说到底，她如今只是个挂名的‘清平王妃’，一无实权，二无兵力，一介妇女，哪里值得王爷您屈尊降贵如此青睐？”
欧阳渊不着痕迹地拧了拧眉头，眸色骤暗，里面风起云涌。
“你太小瞧她了！她能医能毒，聪慧狡黠，谋略过人，你以为她如何能入得了清平王爷的眼？”
“纵然她再怎么厉害，也不过一个女人，手里无兵无卒，能掀起多大的风浪？依属下拙见，王爷还是不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了。”阿莫犹自不甘心地低声说道。
欧阳渊轻轻一瞥，便看穿了他的心思。
“你错了，她的手上恐怕不仅有兵，而且还多得吓人。”欧阳渊垂着，喃喃自语道。
“属下愚蠢，王爷明示。”阿莫有些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别忘了她的后面不仅有明相府、清平王府，还有苏将军府！”欧阳渊侧头勾唇，凤眸微转，不疾不徐地说道。
“王爷是不是太高估她了？”阿莫显然不信邪，低声喃喃道。
欧阳渊挑眉，凤眸冷厉，浑身再也看不出刚才的云淡风轻和湿润雅致，满满都是骇然之气，冷哼一声：“高估？本王从不轻敌，才能活到现在。”
欧阳渊虽没见过她几次，但明显感觉到她看似云淡风轻的背后有着猛虎般让人忌惮惊惧的威摄力，令人无法忽视。
阿莫从小陪着他走过无尽的凶险和暗杀，走过无尽的嘲讽与欺辱，自然很快便明白他的意思，
“属下愚钝，罪该万死。”
欧阳渊把他的反应看在眼中，眸底闪过了然之色，沉默片刻，忍不住低低叹了口气，并没有责备，反而有些担心地提点道：“愚钝不是你的错，自作聪明就是你的问题了。”
他故意把‘自作聪明’四个字咬得极重，语气更是透着耐人寻味的警告。
“属下知错，再不敢擅作主张。”阿莫说得郑重其事。
“如今清平王代天出征，整个京城空无一人，是我们大好的时机，只是……”欧阳渊是个很敏锐的人，他的警觉性远远高于常人，这恐怕也是他多年来养精蓄锐却从未被人发现的原因之一。
“王爷是觉得有何异样？”阿莫盯着眼前出尘脱俗的人，疑惑地问道。
湿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模样，表面无害，实则手段非常，阿莫很笃定：自家王爷心有顾忌。
“据我所知，欧阳城此次出征并没有全部带走他的十万亲兵。”欧阳渊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厉色，语气依旧云淡风轻。
“会不会是捕风捉影的讹传呀？”阿莫没有迂回，直截了当地问道。
“千真万确。若是如此，你有没有想过，他的亲兵此时会在哪里？”欧阳渊对消息的来源并未多作解释，只是挑眉轻声问道。
阿莫心中警铃大响，立时升起不好的预感。
“欧阳城文韬武略，战神英雄，怎么可能让自己的亲兵随意任人摆布呢？”欧阳渊自顾自地说道。
阿莫有些意外，但，他怎能不明了其中曲折呢？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欧阳渊并没有答话，他整个人都陷入沉思。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这个丰神俊朗、湿润如玉，五官精致堪比完美艺术品的欧阳渊，五指不自觉地蜷缩收拢。
这是他用命守护的人！谁若伤害他，他就跟谁拼命！
想到此，阿莫的嘴不由自主地抿成一条线，心中信誓旦旦。
不知道过了多久，欧阳渊才回转思绪，目光淡然地落在阿莫脸上，气势凌人地说道：
“阿莫，传令下去：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轻举妄动，如若坏了本王的大事，提头来见！”
语气冷飓飓的，让人不寒而栗。
“是！属下遵命！”阿莫低着头，心中一阵烦闷。
“还有，让人把清平王府、明相府及苏将军府都给本王盯死了！”欧阳渊眸中闪过一抹狠辣之色，“任何风吹草动，及时来报！”
“是！”阿莫腹诽自忖，不由地蹙起了眉头。
“若再失误……”欧阳渊抬头望向他，眸中清澈如水，唇角上扬，露出一个嘲讽的轻笑。
他的警告，让阿莫心中咯噔一下，连忙垂首应道：“属下明白！”
“明白就好。”欧阳渊收敛了满身的戾气，摇身一变，又变成阿莫熟悉的那个湿润如玉、美若谪仙的翩翩公子。
“若无其它事，属下先行告退！”阿莫看着眼前自家主子一副清冷模样，心绪瞬间归于平静。
“嗯，再过半个时辰便着人打发了门口那群老东西，吵死了！”声音空灵清冷，不带丝毫情绪波动。
“是！”阿莫恭敬地应道，转身退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回眸之间，在那烛火摇曳之中，欧阳渊犹如万山之巅的雪莲花，超凡脱俗；又如寒冬红梅，凛风傲骨，让阿莫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心中微微叹息一声，低着头躬身退了出去。